“莫……”
那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对方立刻抬手“嘘”了一声。
“姜姐姐，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求你……让我进去说……我有事……非说不可……”
姜菀菀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没有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笺五娘去安排。
但她心中清楚，今夜，注定无眠。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
姜菀菀静静地坐在桌旁，目光落在眼前的莫之瑶身上。
只见莫之瑶端起饭碗，一口气将整碗热腾腾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随后，她又夹起筷子，风卷残云般扒拉了一整盘红烧肉。
她问：“莫神医，你怎么从许家跑出来的？那不是你精心经营多年的地方吗？”
莫之瑶听到这句话，猛地一呛。
她手忙脚乱地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这才缓过一口气。
“咳咳……那还能不跑吗？再待下去，命都得搭进去！许承宣当初说什么要与我共度余生，转头就迎娶了别的女人！侯老夫人表面上慈眉善目，背地里却算计得滴水不漏，不但骗了我感情，还把我攒下来的全部银子卷了个精光！”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在发抖。
“果然啊，娘俩一个德行！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这时，盼巧推门走了进来。
“莫神医，这话可说得真有意思。当初是谁在院子里指着我们小姐的鼻子骂‘不守妇道、丢尽姜家脸面’？现在倒好，自己被母子坑得一无所有，反倒来找我家小姐诉起苦来了？这脸皮可真是厚得能挡刀剑了。”
莫之瑶被说得脸上一阵发烫，耳根都红透了。
“盼巧姑娘说得对，我……我确实不光彩，当年做的事，我也后悔。可我就是……就是那天在街上看见姜小姐的马车，我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想，就跟着过来了……总觉得见到她，心里能好受些。”
盼巧两手叉腰，像护崽的母鸡一样直接挡在姜菀菀面前。
“你现在既然已经出了许府，堂堂正正自由了，说吧，到底找我们小姐图个啥？难道是缺钱花，想找她接济？还是想借她的名声东山再起？又或者……想攀上新的高枝？你可别把主意打到我家小姐头上！”
莫之瑶被她这一连串质问逼得手足无措。
姜菀菀轻轻叹了口气。
“莫神医，若你不乐意待在许家，又觉得无处可去，不如回神医谷去吧。那里终归是你的家，有你的师门同门。回去，未必是认输，只是重新开始。”
莫之瑶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让我灰头土脸地回去？不，我绝不去。当初我离开神医谷时，曾在祖师像前焚香立誓，誓要在这红尘俗世闯出一番名堂，让天下人知道，莫之瑶不止是个只会采药煎汤的村姑！可如今我一事无成，若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让师门蒙羞？我宁可流落街头。”
盼巧嗤地一声冷笑。
“闯名堂？先是勾搭人家有妇之夫，又帮着许家设局，把姜小姐这位正妻逼得被迫离府，啧啧……这就是你说的‘名堂’？你这‘神医’二字，怕是早就沾了脏水，再也洗不干净了！”
姜菀菀眉头微微一皱。
“盼巧，别说了。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如今我已与许家恩断义绝，彼此再无瓜葛，何必再翻旧账，徒增烦扰？”
盼巧满心委屈涌了上来。
“小姐你心善，总是替别人着想，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踩着你往上爬的？怎么在众人面前羞辱你的？你被赶出许府那天，她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可现在她落魄了，反倒想来我们这儿寻庇护？”
姜菀菀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忘。当年的每一分屈辱，每一句冷语，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和许家早已两不相干，她也好，许承宣也罢，都只是过眼清珞。”
莫之瑶低头搓着手。
“也是……我以前就是想着，女人之间争个高低，无非是比谁更聪明、更有手段，然后做点生意，闯出点名气，再……再让男人也瞧得起我。我想让他们看到我，知道我莫之瑶不是好欺负的，也不是只会依附男人过日子的。”
“打住！”
盼巧猛地一拍桌角，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说人话行不行？满嘴胡说八道，绕来绕去，谁听得懂？什么争高低、闯名气，你要的是钱，直说不行吗？装什么深沉！”
莫之瑶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
“我、我直接说重点！姜姐姐，我知你有钱，也有本事。你人脉广，门路多，做事又稳重。我呢，虽然没钱没背景，可我有想法、有点子。咱们合伙干一票大的，一起发财！你出资源，我出点子，平分利，怎么样？”
姜菀菀只淡淡地掀了掀眼皮。
“你说的发财，该不会又是开什么铺子吧？”
莫之瑶连忙点头。
姜菀菀却轻轻摆了摆手。
“不行。你东西太粗糙了，包装不讲究，用料也不够精细，连气味都混杂。大户人家的人讲究体面，这些东西，他们根本瞧不上。”
莫之瑶脸涨得通红。
“那……那穷人行不行？便宜点卖给他们？价格压低，薄利多销！再怎么说，总有人需要香脂水粉吧？我都准备好了货，只要能卖出去就行！”
盼巧眼神里满是讥讽。
“穷人？要是穷人都能买得起香脂水粉，那他们还算哪门子穷人？一碗糙米都舍不得多加的人，会花钱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莫之瑶顿时蔫了。
“那……那我这么多好货，岂不是在这年头白费了……我费了好几个月，试了几十种配方，还托人从南边运来玫瑰露和檀香油，全砸在手里了……”
姜菀菀没说话，抿了口茶。
她向来不太喜欢跟不熟的人多聊。
尤其是像莫之瑶这种，心思浮动、话多意杂的人。
莫之瑶这人吧，心眼有点，但不多；本事也有点，也不多。
要说多坏，倒也谈不上。
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姑娘。
有野心，没根基，有点小聪明，但总差那么一口气。
姜菀菀打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
姜菀菀还得再看看，不能轻易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