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青丘,你去一趟长老殿,把这事跟玄风、青木、符、狂沙四位长老说清楚。记住,重点说那孩子目前的状态,还有我们的担忧——别让他被过度关注,也不能掉以轻心。”
青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我这就去。”他转身时,特意看了眼角落里那名弟子,见对方还在紧张地抠着手指,脚步顿了顿,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加快速度往长老殿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师弟,见他行色匆匆,笑着打招呼,青丘却只是含糊应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长老们说。青木长老脾气最急,怕是一听到“龙啸火”就要拍桌子;玄风长老向来温和,或许能帮忙劝劝;符长老心思细,估计会追问那孩子的细节;狂沙长老最是严厉,说不定会直接提出把人接到身边亲自教导……
越想越觉得头大,青丘忍不住挠了挠头,却还是挺直了腰背——这事关重大,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灰烬这边推开宗主殿厚重的木门,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凌渊师尊正坐在案前批阅卷宗,银发束在脑后,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瘦。
灰烬垂手行礼:“师尊。”
凌渊抬眸,目光平静如深潭:“何事?”
“弟子发现一名身怀龙啸火的新弟子,年纪尚轻,对自身异火掌控不足,”灰烬言简意赅,“此事已告知几位长老,只是那孩子心性纯良却过于胆怯,弟子想着……或许师尊能指点一二,如何引导他接纳自身天赋。”
凌渊放下笔,指尖在卷宗上轻轻点了点,沉吟片刻。
“龙啸火霸道,若引导不当易伤己伤人,”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让宣竹先带他熟悉基础控火诀,三日后带他来见我。”
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过去:“这是《异火初阶引录》,让他每日抄一遍,先磨磨心性。”
灰烬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质感,应道:“是,弟子明白。”
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凌渊又道:“莫要急功近利,天赋需与心性匹配,方能走得长远。”
灰烬脚步一顿,回头躬身:“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演武场边缘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夜星澜穿着一身月白弟子服,裙摆沾了点草屑,手里捏着块刚摘的野菊,正低头看着花瓣出神。
灰烬收枪转身时正好瞥见她,脚步顿了顿。这位三师妹入门时,性子又安静,平日里除了宗门大典几乎见不到人影,两人加起来也没说过三句话。
“三师妹。”他还是先开了口,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显得有些清越。
夜星澜猛地抬头,手里的花瓣“啪嗒”掉在地上,脸颊瞬间泛起薄红:“大、大师兄。”她慌忙站起身,裙摆扫过石阶,带起一阵风。
灰烬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起刚才那名紧张的弟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来找谁?”
“没、没人。”夜星澜攥紧了袖口,眼神飘向别处,“就是……刚练完剑,路过这儿。”她说着,目光落在灰烬那杆冰火离魂枪上,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低下头,“大师兄的枪法,很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无关礼节的话。灰烬挑了挑眉,难得多问了一句:“你练的什么剑?”
“流、流星剑。”夜星澜声音细若蚊吟,却还是老实回答,“就是……总练不好最后一式‘星坠’。”
灰烬想了想那套剑法的图谱,点头道:“那式需要灵力骤然爆发,你元婴前期修为够了,缺的是时机把控。下次练时,试着在剑招递出前憋一口气,气尽时出剑。”
夜星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随即用力点头:“谢、谢谢大师兄!”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带着槐花香。夜星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巧的木盒递过来:“这、这个给你。”不等灰烬接,她就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快步跑了,裙摆像只受惊的白鸟,很快消失在拐角。
灰烬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晒干的凝神草,叶片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他捏起一片,想起刚才她泛红的耳根,喉间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三师妹,倒比传闻中要有趣些。
灰烬拿着那本《异火初解》走到弟子桌前,轻轻把书放在他手边。那弟子正对着一道符文题愁眉不展,抬头看见是他,慌忙起身行礼:“大师兄。”
“刚看你对着异火图谱犯难,”灰烬指了指书,声音比平时温和些,“这书里有几种常见异火的解析,或许能帮上忙。”
弟子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书翻了两页,惊喜地抬头:“谢谢大师兄!我正愁找不到详细的注解呢!”
灰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大师兄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冷嘛……”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大步走出了学堂。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时,灰烬正对着地图研究边境的防御布防。风逸一身玄色劲装,带着外面的寒气走进来,将一份卷宗拍在桌上。
“查到了。”风逸拿起桌上的水壶灌了两口,语气凝重,“那个身怀龙啸火的弟子,来历不简单。”
灰烬抬眸:“说。”
“他叫尘寒,”风逸指尖点在卷宗上的名字处,“尘家的人。”
灰烬的目光沉了沉。尘家,当今修真界排名第二的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尤其在南方一带,几乎无人敢惹。他们向来行事低调,却没人敢小觑——据说尘家的家主和八位长老已臻化神期,手里还握着三把上古灵器。
“尘家怎么会让嫡系弟子来我们这种小宗门?”灰烬皱眉,“而且他入学时填的家世明明是普通农户。”
“这就有意思了。”风逸挑眉,“我托人查了尘家最近的动静,听说他们内部闹得厉害,家主大病缠身,几个儿子为了继承权斗得不可开交。尘寒是老三的儿子,在家族里一直不被重视,这次突然离家,怕是和内斗脱不了干系。”
灰烬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陷入沉思。
尘家的人……龙啸火……隐瞒身份……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在宗门表现如何?”灰烬问。
“挺安分的,”风逸回忆道,“平时话不多,除了修炼就是去后山待着,没和谁起过冲突。要不是上次灵植园失火,他情急之下用龙啸火灭火暴露了底细,我们还发现不了。”
灰烬想起那天的场景。灵植园的火势蔓延得极快,眼看珍贵的千年雪莲就要被烧毁,尘寒突然冲了出来,掌心腾起一团赤红火焰,看似狂暴,却精准地绕开了雪莲,只烧毁了周围的杂木。
那火焰的形态和威力,绝不是普通弟子能拥有的。
“龙啸火是尘家的传承异火,”风逸补充道,“只有嫡系血脉才能继承。这小子隐瞒身份跑到我们这儿,要么是为了避祸,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灰烬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弟子们修炼的方向。尘寒此刻正在演武场的角落里,一个人练习基础剑法,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疏离感,和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先别惊动他。”灰烬缓缓开口,“继续盯着,但别让他发现。尘家的水太深,我们暂时还不能卷进去。”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但如果他敢在宗门里搞小动作……”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风逸接话,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议事厅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穿过廊檐,带着几分莫名的紧张。
灰烬看着场中那个孤独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叫尘寒的弟子,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会给平静的宗门带来意想不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