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火抉择
1938年五月七号清晨，紫云山寨沉浸在压抑的氛围中。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将整个山寨压垮，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第一道防线的战壕中，泥浆漫过战士们的脚踝，血水与泥水交织在一起。战士们倚靠着潮湿发霉的土墙，身上缠着的绷带渗出的血渍早已干涸，在粗布上晕染成暗红色的斑块。远处传来的零星枪炮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断断续续地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杨涛握着望远镜的手布满裂痕，虎口处还残留着前几日战斗时留下的淤青。镜筒里，阵地前沿的焦土上横七竖八躺着日军的尸体，有的肢体残缺不全，凝固的血痂在惨淡的晨光中泛着黑紫色，几只乌鸦在尸体上方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派出去求援的士兵张二虎跌跌撞撞冲进指挥所，他的模样狼狈至极——军帽不知去向，头发被汗水和泥土黏在一起，胸前的水壶早已空空如也，身上的军装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血痕和擦伤，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艰难险阻才赶回来。
“司令！”张二虎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膝盖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我在紫云山十里外发现一队日军，他们押着一堆俘虏！有国军的，晋绥军的，还有不少八路军战士，足有一千多人！”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疲惫和激动而有些嘶哑，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仿佛那一千多条生命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指挥所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老周正准备往烟袋里装烟丝的手突然僵住，烟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火星溅在他沾满油污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陈默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赵排长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手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杨涛缓缓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那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说清楚，日军有多少人？装备如何？”杨涛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二虎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一路上看到的情形，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有三百多鬼子，全都是精锐，个个荷枪实弹，身上还背着刺刀。还有两百多伪军，虽然装备差些，但胜在人多。他们带着三挺重机枪，五挺轻机枪，我还看到两辆装着弹药的卡车，车斗上盖着帆布，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武器。看样子是要把俘虏押到太原去，一路上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几个鬼子军官骑着高头大马来回巡视。”他的描述让整个指挥所的气氛愈发沉重，众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司令，救吧！”赵排长率先打破沉默，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焦急的光芒，眼眶微微发红，“都是打鬼子的兄弟，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送进虎口！那些八路军战士，说不定还和咱们一起在青石谷并肩作战过，在枪林弹雨里互相救过命；国军和晋绥军的兄弟，现在也是共同抗日的友军，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是咱们的责任，也是咱们的良心！要是不救，咱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片土地上？”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义愤填膺，说到激动处，身体都微微颤抖。
“救？拿什么救？”老周猛地站起身，一脚踢开脚边的弹药箱，发出巨大的声响，“咱们自己都快被鬼子围得水泄不通了！乙种师团两天后就到，那可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军主力！现在分兵救人，防线怎么办？弹药库怎么办？机床厂怎么办？好不容易造出来的无后坐力炮，难道要留给鬼子当玩具？我们的每一个兄弟都是用命换来的，不能白白去送死！”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因为激动而更深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忧虑，沉吟片刻后说道：“老周说得有道理。但如果不救，这一千多条人命......而且消息传出去，咱们灭寇军的名声就毁了。以后谁还愿意和咱们合作抗日？周边的百姓还会相信我们吗？这在士气上，对咱们也是个巨大的打击。战士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冷血无情？”他的话语理性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众人心中敲响的警钟，让大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杨涛背着手在指挥所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碎石和弹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想起穿越前在军校学到的战略理论，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也想起这些日子和战士们同生共死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生命都无比珍贵，容不得有半点疏忽。这次的决定，不仅关乎那一千多名俘虏的生死，更关乎灭寇军的未来和整个抗日大局。
“司令，我还听说......”张二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俘虏里有几个军官，好像掌握着重要情报。要是能把他们救出来，说不定对咱们对抗乙种师团有帮助。听说其中有个八路军的参谋长，足智多谋，还有国军的一个团长，打过不少硬仗，他们对鬼子的部署肯定了解不少。说不定能知道乙种师团的进攻路线、兵力分布，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赵排长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对啊！情报就是战斗力！说不定能知道鬼子的作战计划、兵力部署，这可比多几杆枪有用多了！有了这些情报，咱们就能提前做好准备，在和乙种师团的战斗中占据先机，甚至有可能扭转战局！”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周却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说得轻巧！三百多鬼子严防死守，还有卡车随时能支援。咱们去救人，就是羊入虎口！而且就算救出来了，带着一千多俘虏，怎么突围？怎么安置？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受了伤，伤怎么办？粮食又从哪里来？现在山寨的存粮都不多了，还要供应这么多新增的人，根本撑不了多久！”他一连串的质问，让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众人的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可以智取。”杨涛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黑暗中出现的一缕曙光，“日军押解俘虏，肯定会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我们在半路设伏，先切断他们的通讯，再利用地形优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紫云山那一带山路崎岖，有不少峡谷和密林，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只要计划周密，我们就有机会。”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自信，但更多的是谨慎和深思熟虑。
“可时间太紧了！”陈默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忧虑，额头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从这里到十里外，来回至少要两个小时。还要布置埋伏、准备炸药，根本来不及！而且一旦动手，就会暴露咱们的位置，鬼子肯定会提前发动进攻。乙种师团要是知道我们的底细，知道我们在搞小动作，我们就更危险了。这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那就赌一把！”赵排长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跟着晃动起来，茶水洒了出来，“拼了命也要把兄弟们救出来！大不了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咱们不能让兄弟们寒心，更不能让小鬼子得逞！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也要救出我们的同胞！”他的豪情壮志感染了在场的一些人，大家的眼神中又燃起了斗志，握紧了拳头。
“不能冲动。”杨涛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们先制定详细的计划。老周，你带二十个人，伪装成老百姓，混到日军必经之路附近，摸清他们的行进速度和警戒规律。注意隐蔽，千万别暴露了。遇到可疑情况，立刻派人回来报告。陈默，立刻组织人制作燃烧瓶和简易炸药，越多越好。材料不够就去拆老百姓的门窗，一切以战斗为重。赵排长，挑选五十名枪法最好的战士，组成突击队，随时准备行动。要选那些胆大心细、不怕死的兄弟，还要有实战经验，能随机应变。”
“司令，这太冒险了......”老周还想劝说，他实在担心这次行动会让大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敌我力量悬殊，情况太危险了。
“我知道。”杨涛打断他，眼神坚定而决绝，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有些事，明知是险路，也必须走。这些俘虏，是我们的同胞，是共同抗日的战友。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救，我们和那些见死不救的败类有什么区别？而且，说不定这就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就算是赌，我们也要赌这一把！为了同胞，为了抗日，我们没有退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心中涌起一股热血。
就在这时，一名战士冲进指挥所，气喘吁吁地喊道：“报告！日军侦察机在山寨上空盘旋！”
杨涛脸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看来鬼子已经有所察觉。所有人加快速度！记住，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兄弟们救出来！告诉战士们，这不仅是一次救援，更是一场战斗，一场关乎我们荣誉和尊严的战斗！我们不能辜负同胞的信任，不能让小鬼子小瞧了我们！”
山洞外，乌云愈发低沉，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战士们匆匆领命而去，脚步声在山洞里回荡。他们有的眼神坚定，充满了赴死的决心，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仿佛已经做好了与敌人殊死一搏的准备；有的虽然面露担忧，但依然毫不犹豫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大步向前走去。杨涛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一次的抉择，能换来更多人的生机，也能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增添几分胜算。而这场在血火中做出的抉择，也将成为灭寇军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永远铭刻在每一个抗日战士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