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太子走的这一路，对于裴怀瑾来说，无疑是一条极为漫长的路。
应付完帝后还不够，他还要继续应付这位太子殿下，这比起面对上书房那些皇子，更让裴怀瑾觉得烦躁。
如果说这宫里，他最提防的人，既不是嚣张跋扈总是欺辱他的三皇子，也不是那些上书房每日总寻摸着给他找麻烦的其他皇子，而是这位太子殿下，和他的母后。
这宫里，没脑子的人不可怕，表面上装作没脑子的人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这些善于用温情去伪装自己的人。
“好了，怀瑾，早点休息，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来的重要，老三和老九那边，二哥会帮你的。”大手拍在肩膀上，裴怀瑾垂下眸子，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看着太子的背影走远，裴怀瑾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晚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感觉到手上的拉扯，裴怀瑾终于勾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切的笑意，“莫急，烟烟再陪我吃点东西，跟那些人在一起，食不下咽。”最后四个字，裴怀瑾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冷了几分。
待两人回了屋子，裴怀瑾脱下大氅，这才笑着开口，“烟烟今日可要过来，今日我特别准备了你爱吃的金齑玉鲙（jin ji yu kuai）），还有雪珈羹，今日的鲈鱼鲜美的很……”
裴怀瑾的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了拉，笑意蔓延进了眼底，他就知道，他的小姑娘最近在惦记什么。
果不其然，菜色一摆好，高顺和宋安刚退出去，他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小姑娘的眼睛里没有他，全是桌上的菜。
“崽，你可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金齑玉鲙好几天了，贺掌厨的手艺真的是一绝。”褚烟烟笑眯眯的一把拉住了裴怀瑾，也没顾上看自家崽的脸色，就将人拖到了桌边。
“烟烟，崽，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憋在裴怀瑾的心里很久了，他一直很好奇，为何他的小姑娘总是喜欢这般称呼他。
褚烟烟动作一僵，“这是一个很亲昵的称呼，代表我们是很亲近的人。”褚烟烟的眼睛里，全是真诚。
忍不住唇角上扬，裴怀瑾笑着摸了摸褚烟烟的小发包，“好，崽。”
“……”我儿子叫我闺女？倒反天罡？
褚烟烟的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一本正经的看着裴怀瑾，褚烟烟开口说道，“崽，这个词是专门指男孩子的。”
裴怀瑾眉头微蹙，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或许这是烟烟家乡的话，他记得烟烟应该是淮阳人……
还不待裴怀瑾多想什么，褚烟烟就已经拉着他开饭了，要说这个真实体验卡最好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她可以经常来裴怀瑾这边打打牙祭。
这些日子，褚烟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但好吃那是真的好吃，喜欢吃也是真的很喜欢吃。
褚烟烟过来，那是按时间收费的，她自然舍不得浪费，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些吃食上，裴怀瑾呢，则是全程专注的帮他的小姑娘布菜。
如今这样很好，很安全，也很不好，总是要计算着时间，不过没关系，他如今耐心多了许多，他会慢慢的筹谋，仔细的准备，然后等着他的蝴蝶翩然落下。
褚烟烟这边吃饱了，都来不及跟裴怀瑾多说几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感受到两边屋子明显的温差，褚烟烟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
这宫里人人都想向上爬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宫里，每个阶级都有不同的待遇，层级无比的分明，大到住所，小到钗环衣裙，样样都不同，怎么能不肆意的鼓噪人的野望。
不过如今，褚烟烟想向上爬的原因复杂了很多，其一自然是为了自己，其二是为了她的崽，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对裴怀瑾，褚烟烟自然是有心疼的，毕竟那是她真心当过儿子一样疼爱的人，但，也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她想扶裴怀瑾上位，给自己争一个一世无忧的坦荡前程，这应该是她和裴怀瑾的双赢。
这一晚，褚烟烟跟裴怀瑾聊的很晚，许是因为太后突然回銮，打破了原有的平静，让两人突然之间，对未来都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规划。
巧的是，两个人的规划里，都有彼此。
所以针对接下来的安排，两个人很仔细的沟通了一下，这一聊，就聊到褚烟烟直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看着幻境里小姑娘的睡颜，裴怀瑾眸色里尽是暖意，他现在开始觉得，小姑娘当时拒绝了他，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件事而努力，他想站在更高处，给他的小姑娘独一无二的偏爱，而他的小姑娘，俨然也是如此。
盯着幻境看了许久，裴怀瑾这才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抬手研墨，写下了几张不同的字条，卷好放在竹筒里，一一做上标记，这才唤了高顺备水沐浴。
待裴怀瑾准备入睡前，宋安进来伺候，帮着裴怀瑾整理床榻的时候，低声开口，“殿下，阮昭仪那边，奴才亲自走了一趟，有了一个很特别的发现。”
“嗯？”裴怀瑾微微挑眉。
宋安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凝重，“奴才觉得，阮昭仪的侧颜，很有些像是当年的昭妃娘娘……”
说完这话，宋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殿下，奴才无意冒犯娘娘……”
裴怀瑾眉头微蹙，摆了摆手，他已经让人查了阮昭仪好些日子了，她是六公主的生母，性情温婉柔顺，出身不高，在这宫里，存在感实在是不强。
阮昭仪并不得圣宠，只不过被皇帝召幸了两次就有了六公主，此后更是许久都不得见圣颜一次，她的身上，实在没有多少可以挖掘的消息。
如果说是关键消息，难不成就是宋安说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