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婚姻生活》
“从没见过？”
林昭昭：“是啊，我妈再婚的时候都高二了，我们又不太熟悉，京海这么大，要是不刻意去找，压根遇不见人的，京海又不是首尔，韩剧男女主随便再见，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那放欧洲都是异国恋了。”
“是吗？我看着倒是眼熟，应该见过他。”
林昭昭：“那也正常吧，他是京大的老师，说不定还给我们上过课。”
谢临默默地在搅动咖喱饭，不是的，如果是老师，他不会有这种“好像眼熟”的时候，他记得每一个给他上过课甚至带过课的老师的名字，甚至社团负责人和四五个老师轮流带的公选课。
沈知远的气质很独特，脸也是见过就不会忘的类型，只要稍微有过接触就不可能是“眼熟”。
在学校遇见的路人？不对，他不会记路人的长相的。
“等会儿你要回律所吗？”
“回。”
“那等下去我车里拿点东西。”
“什么？”
“等下就知道了。”
“诺，打开看看。”林昭昭递过去一个手绘的礼物盒。
“你自己画的？”
“是啊。”林昭昭有点心虚，其实是给安安做礼物盒的时候顺手做的试验品，正好拿来给他的礼物做包装盒。
林昭昭还没来得及说让他生日那天再拆，就看见他直接打开了包装，一个“生日快乐”的横幅就升了起来。
“额，好吧，提前拆了就提前拆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不对啊，这礼花怎么没喷出来......好吧大概机关还是有问题。”
“是什么？”礼盒里面还包了一个牛皮纸袋。
“小心点，咖啡豆，我想想叫什么来着，什么翡翠庄园的日晒红标瑰夏。”虽然林昭昭不是很能尝出咖啡这种东西的优劣，在她嘴里就是各种不同的苦味，也不是很能理解一斤咖啡怎么会几千块，但是谢临这种天天靠咖啡续命的肯定能尝出来。
“你不是天天喝咖啡嘛，替我尝尝怎么样，要好喝我也买点。”
“我喝咖啡只是因为经常要加班。”
“那正好嘛，一天劲省九块九。”
“你就想说这个吗？”
“谢临，今天我们是来送弥尔顿的。”林昭昭很轻声地说。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了。”
“是啊，没误会了。”林昭昭感觉一阵冷风吹进来，“你要不要上车说？”
谢临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来了。
好像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又发现其实真相索然无味，这种真相写进小说里估计都会被骂。
小说需要逻辑，现实社会只会显现荒诞。
下雪的天空和下雨的天空不一样，是那种灰白灰白的颜色，林昭昭很久才开口：“我可能......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见到的是什么样子的，我的身边，每一对结婚的夫妻，每一对，无论现在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有孩子的没有孩子的，一对都没有幸福的。当然了，你可以反驳我说肯定有，或者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我凭什么认定人家不幸福，但起码在我的概念里面，那绝对不是我认为的幸福，如果一个东西，我没见过没感知过，我凭什么认定它存在呢，我觉得一个制度，它如果大部分产生的都是坏结果，只不过靠人认命和忍耐才能存续，那这个制度本身就有问题。”
“你怀疑婚姻制度的合理性。”谢临在听了林昭昭充满了个人经验和感受的长对话之后说道。
林昭昭感觉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一样：“对，我质疑婚姻制度本身的合理性，我认为在现有的，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但婚姻是一种生活方式，两个人互相折磨互相控制互相需要，然后告诉我这就是婚姻，那我不能接受婚姻。”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这话说不定实在有点惊世骇俗，谢临某种意义上还是个保守派来着。
“是你的话，说出来这话也不意外。”
林昭昭扭头：“你能理解？”
“完全理解不代表完全认同，我差不多认同百分之八十吧。”
“那如果我们不谈婚姻呢，你是怎么想的。”
林昭昭想了想：“我之前说的不是气话，我真的觉得你和周楠楠更合适——或者说你和周楠楠那种人更合适，其实本来就是误会，但是如果我们都很合适的话，其实根本不会有误会和争吵对吧，其实包括我们的三观，职业规划，生活方式。”
谢临：“你为什么在替我做决定，你在定义什么人和我更合适吗？我是个成年人，我不是高中初中看见我的朋友好像都在谈恋爱所以我也要谈恋爱的中二病，如果我喜欢的是周楠楠，一开始我就不会答应你去看电影，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存在一个不行退而求其次。”
“人是人，又不是季节到了只要性别对就要交配的动物。”谢临艰难地说，“我会答应不是因为我想谈恋爱或者怎样，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是你。”
长久的静默。
林昭昭不可谓不动容，缓慢而艰涩地说，
“我之前看过一个说法，说某种意义上，男性承担了更传统的社会期待，或者说其实更加随波逐流，社会对女性的期待早就不是传统女性了，传统的家庭主妇反而不太受欢迎，但社会对男性的期待还是传统男性的样子。”
“所以反而是大部分男性觉得自己到了一定年龄就要结婚，要生孩子，至于是谁其实都不重要，他们不爱自己的妻子，也不爱自己的孩子，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只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合群。”林昭昭坐在主驾驶，慢慢把靠背往后放，
“当然了，我不是说我们当年那些都是假的，但是学校和社会不太一样，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一个和你在三观和规划上更合适的人，也许说不定会过的轻松一点。”
谢临明白林昭昭真的想问的是什么了。
林昭昭注定是个不太符合社会主流的恋人，那些在学校里可能是优点的东西，到社会上可能就变成了缺点。
如果他们都没意识到这点，或者至少一个人没意识到这点，也不是没有机会慢慢磨合。
但是现在好像两个人都没有当年不管不顾就去说 “I do”的勇气了。
“如果我当上律所的合伙人，你的答案会变得不太一样吗？”
“我觉得和这个关系不大，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个的问题吧。”林昭昭说道，“如果你在毕业季的时候求婚，可能我真的不会想那么多，直接答应下来的，但是现在……”
但是现在好像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太晚了。
“现在你前途似锦，对吧，别回头。”
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