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一家人都在，我也趁这个机会，当众宣布一件事，我和你姥姥攒了大半辈子也没什么积蓄，唯一有的就是这套老宅，你们也不要嫌我偏心，遗嘱我已经写好了，以后老宅留给小彬，只要不拆迁，谁也不准打老宅的主意。”
“这个老四合院就是顾家的根，根在那儿，人在哪儿。”
“你们也要记住，做人不要忘本，以后你们无论去哪里，出国留学也好，在国内发展也罢，都要记住自己是中国人，要始终保持一颗爱国心，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嘲讽自己的同胞，瞧不起生养自己的地方，我也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你们也没必要再回来了。”
客厅里，姥爷黑沉着脸，正在训斥三表姐。
一家人都不敢吭声，唯有大表姐神色有异，隐含几分幽怨。
老爷子重男轻女，没有留给她们姐妹三个遗产也就罢了，居然忘了还有一个重外孙。
她生的可是儿子，老宅应该也有她儿子的份。
“姥爷，你放心，老宅我会看护好，让顾家的儿孙们一直传承下去。”
顾彬进了门，挨着姥爷坐下，非常孝顺的给他捋了捋背，帮他顺气：“您老心脏不好，也别生气了，大过年的，咱们一家人都要开开心心的......”
“待会儿开瓶茅台，喝点好的，您孙媳妇的酒量，大舅舅他们还没见识过呢，不能让南方人小瞧了咱们，就算山东不如广东发达，酒场上气势不能输，今天晚上，必须得把大舅舅和二姐夫干趴下，喝不挺他们算我输，老宅心甘情愿的让给他们......”
“呵呵......”
姥爷人老成精，岂会听不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熙雨的酒量，他老人家是见识过的，别说是喝挺大舅和表姐夫了，就是他们全家人一块儿上阵，也能干趴下。
“这可是你说的......”
大表姐不晓得内情，心思一动，最先沉不住气：“喝酒输了，老宅真的让给我们？”
“一言九鼎。”
顾彬言之凿凿：“老爷和姥姥给我作证，我媳妇要是输了，遗嘱拿出来，当场销毁。”
“好。”
大表姐兴奋之至：“小彬就是爽快，爸，妹夫，看你俩的了，你们可不能因为弟妹是女人，故意让着她。”
“咳咳。”
大舅舅感觉自己是被女儿架在火上烤。
虽说他也对老头子重男轻女颇有微词，但是他一个当长辈的和外甥媳妇拼酒，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赢了还好说，万一真输了，岂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我也要拼酒？”
二姐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
他就一看戏的吃瓜群众，为什么也会被无辜牵连。
早就听说过山东人在酒场上的彪悍，傻子才想和他们拼酒。
大姐是不是有毛病，自己老公没来，把他往火坑里推。
“杨立，喝吧。”
二表姐难得开了尊口，力挺自己的姐姐。
“姐夫，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三个表姐一条心，都对姥爷的做法很不满，借机发难。
“行吧。”
二姐夫赶鸭子上架，在三姐妹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架在火上就会被炙烤，赶鸭子上架只会变成烤鸭。
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开始之前，两位大老爷们，很不幸的被灌醉了。
林熙雨用实力再一次证明，敢在酒桌上承认自己的会喝酒的女人，都不是一般的会喝。
干不挺对方，只能自己趴下！
“哈哈哈。”
姥爷越看孙媳妇越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家家户户放起了鞭炮。
烟花冲天而起，绚丽多姿的色彩照亮了整个夜空。
顾彬也陪着林熙雨在小院里放烟花，一人拿着一根呲花追逐笑闹，玩得很是开心。
“好快啊，又是一年......”
姥姥推开窗户，看着孩子们放烟花，满满的遗憾写在脸上：“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俩也老了。”
“说什么老啊......”
姥爷喝了小酒，很是惬意：“我都不觉得自己老，你比我小那么多，说啥自己老，你还年轻的很呐。”
“你好好的吧，别再发那么大脾气了。”
姥姥笑着嗔怪：“跟孩子置气，不如自己保重身体，多陪我几年。”
“行，以后不生气了。”
姥爷答应的很痛快：“你想让我陪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阎王爷来了，让我走，我也不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姥姥眉眼含笑：“不许反悔。”
“不反悔。”
姥爷打了个酒嗝，酒劲上头，开始打盹。
“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姥姥笑着催促他：“明天还要早起，一大清早就会有人来拜年了。”
“睡觉。”
姥爷听话的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睡觉也不盖被子，不怕着凉啊......”
姥姥无奈的笑笑，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关上窗户，躺下休息。
“姥姥和姥爷都睡了。”
林熙雨瞅着房间里的灯灭了，压低了嗓音小声说：“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胡奶奶家拜年呢。”
“这么晚了，别走了。”
顾彬扔掉烟花，把人搂进怀里：“就在家里睡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住在这儿可不行。”
林熙雨脸红心跳：“我妈见我没回去，一准儿该着急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家。”
顾彬不以为意：“有什么好着急的，我还能把她的女儿弄丢了不成？”
“走的时候没跟她说清楚，她不知道会留宿，肯定会担心。”
林熙雨不想受他的蛊惑，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自己找理由。
“往你姥姥家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行了......”
顾彬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给她出主意。
“三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呀，这个点，姥姥都睡了......”
林熙雨试着挣扎了几下，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不想让你走......”
顾彬耍赖，搂着她不肯松手。
林熙雨无奈的笑笑，反过来哄他：“分开不过几个小时，去胡奶奶家不就又见面了......”
“几个小时也不想和你分开。”
顾彬像是没长大孩子，蹭着她的脸颊撒娇。
“要不咱俩都别睡了.......”
林熙雨试着和他沟通：“去护城河边上，找个地方坐一晚？”
“嘶，好冷。”
顾彬抖了抖身子，想想就觉得很冷。
“呵呵。”
林熙雨差点笑喷：“别矫情了，快点送我回家吧，再不走，我一个人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还要再回来，来回折腾，太麻烦了。”
顾彬又想耍赖：“要不我在你家住吧，你那张床虽说小点，我不嫌挤。”
“呸，想得美。”
林熙雨面红耳赤：“住我家也是睡沙发，谁准你上床了？”
“睡沙发也行。”
顾彬顺口答应：“只要不让我来回跑，我无所谓。”
“你还真想睡沙发啊？”
“是你欺负我，不让我上床。”
“又成我欺负你了？”
林熙雨气笑了：“你这颠倒是非的本事，我也是醉了。”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就在你家住了。”
“谁跟你说定了？”
“你不心疼我？”
顾彬又蹭着她的脸颊撒娇，那小眼神幽怨的，真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算了，你想住就住吧。”
林熙雨心软了，放弃了和他较真的打算。
——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太心软。
回到家后，她就后悔了，某人又耍赖，趁着家人都睡着了，以沙发太硬为借口，硬是挤上了她的床。
夜里许毅起床撒尿，吓得她心跳都快停了，下意识的用力一推。
“卧槽！”
顾彬在半睡半醒之间被她推下了床。
“咕咚。”
一声闷响，把陈秀兰惊醒了。
“咋回事？”
她顺手往旁边一摸，见许毅不见了，误以为是儿子掉下床去了。
“这么大了，睡觉也不老实。”
儿子从小顽皮，已经滚下去过很多次，她没有太在意，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不是我......”
许毅从厕所回来，刚想解释，隔壁的房门打开了，有人把他拽了进去。
“啊？彬哥，你怎么在我姐的房间......”
许毅可怜的小心肝儿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嘘。”
顾彬一本正经的哄骗小朋友：“我和你一样，上了个厕所回来，走错门了。”
“我没走错，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许毅鬼机灵，不好糊弄。
“想不想吃糖葫芦？”
顾彬开启诱哄模式。
“想。”
许毅小眼神亮了。
“明天彬哥给你买。”
顾彬腹黑的继续：“只要今晚的事，别让外人知道，想吃多少根都可以。”
“只有糖葫芦吗？”
许毅听出门道来了，自己讨价还价：“我还想吃烤羊肉串，烤地瓜，爆米花，捏糖人，......”
“行。”
顾彬满口答应：“明天带你去庙会，让你吃个够。”
“成交。”
许毅呲着小虎牙嘿嘿一乐，很是有仪式感的和他击掌。
“真乖。”
顾彬目的达成，亲切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别睡懒觉。”
“好嘞。”
许毅踢踏着拖鞋往回走，临出门前，又突兀的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彬哥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妈，是你从床上掉下来了。”
“咳咳。”
顾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也走吧，回你的沙发去......”
林熙雨臊的脸颊通红，用力推搡着他，把人推出了屋。
许毅看乐了，捂着嘴偷笑。
“再笑明天不去庙会了。”
顾彬眯起眼睛，威胁小朋友。
许毅不笑了，果断认怂，溜回了自己的卧室。
——
凌晨五点，楼道里就热闹起来，街坊邻居陆续起床，开始拜年。
姥姥向来和气，和街坊邻居相处融洽，陈秀兰沾了母亲的光，也有人来家里拜年。
顾彬在客厅睡，被迫起了个大早，帮着丈母娘招待客人。
陈秀兰有这么个女婿撑门面，亦是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从五点到七点，拜年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天大亮了，人才逐渐少了些。
“小彬，辛苦你了。”
陈秀兰做好早饭，非常热情的招待女婿：“老济南的习俗就是这样，天不亮就拜年，一个比一个起的早。”
“没事.....”
顾彬很是勤快的帮着摆碗筷：“姥爷家也是这样，一大清早就有人上门拜年，我已经习惯了。”
“还是你姥爷教育的好。”
陈秀兰笑着夸赞：“不像我家这两个，客人来了装听不见，就会睡懒觉。”
顾彬很体贴：“昨天睡得晚，让她们多睡一会儿吧。”
“小毅是被我惯坏了。”
陈秀兰有点纳闷：“熙雨不知道是咋回事，居然也没起来。”
“咳咳。”
顾彬难得心虚的咳嗽了两声。
不敢明说，是他半夜折腾，害的两人都没睡好。
——
涌泉胡同2号院。
上午8点，许毅总算是磨磨唧唧的从床上爬起来了。
林熙雨吃完早饭，带着他和顾彬一起先去了胡奶奶家拜年。
胡奶奶见到他们很高兴，抓了把糖果给许毅，又取出珍藏的窗花样式送给了林熙雨。
窗花是年前刚剪成的，灵感来自于济南的泉水文化。
趵突泉的喷涌，大明湖的荷塘，泉水的波纹犹似在流动一般，跃然纸上，活灵活现，让人看的直呼神奇。
“剪纸不仅是手艺，更是讲故事的方式。”
胡奶奶深有感触：“咱们济南剪纸的魅力，在于独特的历史文化，泉水融入历史，一把剪刀剪出了千年的故事。”
“胡奶奶，你说的太好了。”
林熙雨可劲的夸赞：“这句话可以写入教科书了。”
“呵呵，这不是我说的......”
胡奶奶笑着摆了摆手：“是一位来少年宫看我们剪纸的作家说的，人家是文化人，一张嘴就是文邹邹的，说的那些个四个字的词语，我都听不懂......”
“作家？”
林熙雨闻言欣喜：“有人来采访你们吗？是要把剪纸的手艺写成书？”
“好像是这样......”
胡奶奶想了想，又说：“他说要用文字的形式把剪纸这门手艺记录下来，不能让人遗忘......”
“这可真是太好了......”
林熙雨真心为胡奶奶高兴。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