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陷阱
乱葬岗的雾像被揉碎的棉絮，粘在凌尘的睫毛上化作水珠。他蹲在腐朽的墓碑后，指尖在青苔覆盖的地面勾勒聚灵阵纹路，金纹所过之处，苔藓瞬间褪成惨白，露出底下刻着的巫族符文——正是矿洞深处发现的那种。
\"第三层阵法需要活物引灵。\"叶灵萱压低声音，玉簪上的流苏扫过凌尘手背，\"你确定要这么做？阿木他...\"
\"他来了。\"凌尘打断她，目光投向三里外的竹林。那个总爱偷藏灵果的少年正哼着跑调的山歌走来，腰间挂着的葫芦晃出清脆的响声，却不知身后三丈处，三道黑影正踩着竹梢飞速逼近，衣摆下露出的玄清宗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笨蛋！\"凌尘咬牙低语，指尖金纹骤然暴涨。阿木突然踉跄着摔倒，葫芦滚出老远，里面掉出的不是灵果，而是一枚刻着\"聚灵\"的玉简——正是凌尘今早故意\"遗失\"的诱饵。
\"什么人？！\"阿木揉着膝盖抬头，正对上领头弟子的剑尖。那人看清他面容后一愣：\"你不是玄清宗外门...？\"
\"我...我是来捡灵果的！\"阿木慌忙摆手，却在低头时看见凌尘藏在草堆里的手势。他瞳孔微缩，想起三天前凌尘教他的暗号，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金纹——那是吞噬阵启动的标记。
\"不好！有埋伏！\"领头弟子挥剑欲砍，却见阿木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草屑的犬齿：\"晚了哦。\"
地面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凌尘从墓碑后跃出，掌心翻转间，阿木周身浮现出六芒星阵纹。三名弟子惊觉灵气正疯狂涌入阿木体内，却不知那些灵气正通过吞噬阵的隐秘脉络，源源不断注入凌尘丹田。
\"你们以为聚灵阵是用来修炼的？\"凌尘舔去嘴角血迹，右肩魔纹随着阵法运转明灭，\"错了，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饲料盆。\"
话音未落，阿木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叶灵萱惊觉他眼底泛起血丝，竟是被强行作为阵法核心，承受着灵气倒灌的反噬。她伸手欲救，却被凌尘拽住手腕：\"别动，他在做该做的事。\"
\"你让他当诱饵？！\"少女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他会死的！\"
\"他不会。\"凌尘攥紧她的手腕，金纹顺着皮肤爬上她手背，\"因为我在吸收灵气的同时，也在替他疏导经脉。\"他转头看向战场，阿木的身体此刻已化作半透明，灵气流动的轨迹清晰可见，\"看到那些金色脉络了吗？那是我用《引灵决》为他搭建的临时通道。\"
叶灵萱瞳孔地震——那些脉络竟与叶家禁术录里的\"灵气转嫁阵\"惊人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吞噬之道的暴戾。阿木突然抬头，冲她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笑容，像是在说\"我没事\"。
\"破阵！\"领头弟子祭出玉符，却见凌尘指尖轻弹，一枚灵刃破空而来，精准切断他与玉符的灵气连接。金纹如蛛网蔓延至三人脚下，将他们困在直径三丈的吞噬领域内。
\"现在，该算算总账了。\"凌尘缓步走近，看着三人惊恐的表情，忽然想起测灵那天颜正风的冷笑。丹田深处，太极图气旋加速转动，将阿木传来的灵气压缩成液态，在掌心凝成一枚菱形晶体。
\"你...你不是废体吗？！\"一名弟子失禁般后退，剑尖划破阿木衣袖，露出里面缠着的绷带——那是上周凌尘替他包扎的伤口。
\"废体？\"凌尘突然笑了，晶体在他指间碎成齑粉，化作无数光点渗入阿木体内，\"你们玄清宗最擅长的，不就是把天才说成废体，再将他们的灵气据为己有吗？\"他猛然抬手，金纹化作锁链缠住三人脖颈，\"就像当年对我母亲那样。\"
叶灵萱听见\"母亲\"二字，心中剧痛。她想起鎏金阁老者临终前的话，想起父亲藏在禁术录里的批注，忽然明白为何阿木会无条件信任凌尘——这个总被嘲笑的少年，或许早就知道凌尘的真实身份。
\"阿木，闭眼。\"凌尘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阿木顺从地合上眼，却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凌尘贴在他耳边的低语：\"别怕，很快就好。\"
当叶灵萱看见那三名弟子化作光点被吞噬阵吸收时，胃里一阵翻涌。阿木瘫坐在地，额发被冷汗浸透，却仍咧嘴笑着，从怀里摸出一颗糖递过来：\"给你，桂花味的。\"
凌尘皱眉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阿木第一次见面时，曾说自己\"从小在山里长大\"，却从未提过父母。此刻借着月光，他看见少年耳后隐约有块褪色的印记，形状竟与叶家禁术录的封皮纹路相似。
\"下次再擅自行动，\"凌尘掰开糖纸塞进他嘴里，\"就把你丢进乱葬岗喂怨灵。\"
阿木含糊不清地笑：\"你舍不得。\"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葫芦，\"而且我听见了，你刚才在心里说'别死'。\"
叶灵萱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驭下之道：\"真正的领袖，要让属下甘心为你赴死。\"可凌尘显然更笨拙，他用毒舌掩饰关心，用陷阱保护同伴，却在阿木递糖时，耳尖悄悄红了一瞬。
\"阵法核心受损，\"凌尘踢开碎裂的玉符，金纹开始修补阿木体内紊乱的经脉，\"不过总算证实了吞噬阵的可行性。\"他抬头望向玄清宗方向，那里腾起的血光比昨夜更盛，\"颜正风的煞气化形快完成了，我们需要更强大的诱饵。\"
\"我可以继续当诱饵！\"阿木挣扎着起身，却被凌尘按回原地。少年这才注意到，凌尘指尖的金纹比之前多了几分晦涩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这次的目标不是外门弟子。\"凌尘望向叶灵萱，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下一个陷阱，要钓的是筑基期的颜正风，甚至更高阶的存在。
\"需要我做什么？\"她握紧空间手镯，里面躺着半瓶叶家秘药，\"传送阵还是幻术？\"
\"都不是。\"凌尘站起身，拍掉衣摆的尘土，\"你只需要告诉颜正风，我在乱葬岗的祖巫古墓等他。\"他转身走向雾气深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阿木看见那影子里隐约有祖巫虚影，手持巨斧，似要劈开天地。
\"那你呢？\"叶灵萱追上他，却见他掌心凝聚出一枚双色灵刃，刃身上流转的金紫光芒与墓碑上的\"祖巫\"二字产生共鸣。
\"我？\"凌尘冷笑，灵刃劈开面前的雾气，露出古墓入口处若隐若现的符文，\"我要去确认一下，当年灭了凌天阁的玄清宗，到底在怕什么。\"
阿木摸着脖子上的金纹，忽然想起凌尘教他的第一句心法：\"吞噬之道，始于诱饵，终于...吞噬一切。\"他抬头望向古墓，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在凌尘身后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叶灵萱握紧玉簪，里面的手札又浮现出新的字迹：\"当诱饵成为猎手，天道的天平将开始倾斜。\"她不知道这句话是预言还是警告，但她清楚，从阿木主动踏入陷阱的那一刻起，凌尘的复仇之路，已经没有回头箭。
风卷起墓碑上的枯叶，在三人脚下堆成吞噬阵的形状。远处传来玄清宗的警钟声，凌尘舔了舔牙齿上残留的桂花糖味，指尖的灵刃突然发出清鸣——那是灵气与煞气完美融合的声响，也是陷阱即将闭合的信号。
\"走吧，\"他踢了踢阿木的葫芦，\"该去给颜正风送请柬了。记住，下次再敢乱冲，我就把你的糖全换成辣椒。\"
阿木哀嚎着捂住葫芦，叶灵萱却笑了。她看见凌尘耳后未完全消退的魔纹，看见阿木眼底跳动的金芒，忽然明白：在这个正道与魔道皆欲除之而后快的世界里，他们三人，已经成了彼此最坚实的陷阱——也是最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