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凤栖梧桐血宫廷（贰）
part two：罪女入宫闱 乳香潜龙渊（下）
书接上回！
待太后离去，张嬷嬷狠狠瞪了陆令萱一眼，甩袖而去。其他乳母也纷纷散开，无人与她搭话。陆令萱独自站在殿中，直到一个老宫人悄悄塞给她一套干净衣物。
“姑娘快去偏殿收拾收拾，太子殿下快醒了。”
陆令萱刚忙道了声谢，抱着衣物走向偏殿。经过摇篮时，她忍不住驻足。襁褓中的婴孩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下旨处死她丈夫的皇帝。
仇恨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就是这个小孽种的祖父，让她家破人亡。而现在，她却要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仇人的血脉？
婴孩忽然动了动，小嘴无意识地咂摸着。陆令萱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拍拍他，却在即将触及到婴孩之前猛地收回，紧接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躺在的硬板床上，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这里比牢狱暖和，却比牢狱更让人窒息。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想起白日里，张嬷嬷那一双怨毒的眼神，明白自己已经树敌。
“我苦命的儿啊……”她在心中默念，“现在应该也在某个温暖的地方，被乳母精心照料着吧”。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别人喂养，自己还要替别人喂养孩子，心痛让她昏厥了过去。
次日清晨，当她第一次抱起啼哭不止的高纬时，竟鬼使神差地哼起了曾经儿时的歌谣。那是一首江南小调，是她母亲旧时常唱的。婴孩在她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小脑袋在她胸前蹭着，寻找乳汁。
天生的母性，让陆令萱将对亲生骨肉的全部思念与爱意，都倾注在高纬身上。她不仅精心调配饮食，确保乳汁充足营养，更时刻将太子带在身边，连夜里都同榻而眠。
她特意向太医请教了小儿推拿之法，每日为高纬按摩穴位。又细心记录太子的起居饮食，连每日溺几次、睡几个时辰都拿了个小本子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高纬对她日益依赖，有时连胡太后都哄不住，只有她的怀抱能让太子破涕为笑。这日太后前来探望，正好撞见高纬在陆令萱怀中咯咯直笑，不由感慨道：“纬儿倒是与你投缘。”
“是太子殿下仁慈，不嫌弃奴婢粗笨。”陆令萱谦卑地回话，手中仍轻柔地拍着怀中的婴孩。
这一切，自然引起了其他乳母的嫉恨。这日午后，陆令萱刚喂完奶，张嬷嬷便阴阳怪气地开口：“陆妹妹真是好本事，才来几天就把太子哄得服服帖帖。莫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令萱不急不恼，一边轻拍着高纬的背，一边柔声道：“张姐姐说笑了。奴婢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倒是听说，张姐姐前日家中老母病重，告假出宫去了？不知老夫人可好些了？”
张嬷嬷脸色骤变。她前日确是偷偷出宫，只不过是去私会相好的而已，这事若被捅出去，那可是死罪。
陆令萱看着她慌乱的神色，心中不由一丝窃笑。张嬷嬷出门的这些天，她可没闲着，早已将几个重要宫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在这深宫之中，信息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时间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祭灶夜这天。按照宫中的惯例，要举行大典。胡太后携众妃前往太庙，昭阳殿只留几个乳母值守。夜深时分，高纬突然发起高烧，啼哭不止。
“定是你这个灾星带来的晦气！”张嬷嬷趁机发难，“自打你来了之后，太子就三天两头地病！”
陆令萱不理她，仔细检查高纬的症状。婴孩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脖颈处隐约可见红疹。她轻轻解开太子的衣襟，只见胸前已经布满了细密的疹子。
“是痘疹。”她沉声道，“红袖，快去请太医！”
“站住！”张嬷嬷一伸手，硬生生地拦住要去报信的小宫女，一边冷笑道，“太后最忌讳痘疹，若是知道太子染上这个毛病，咱们谁都别想活！”
“那也不能耽搁太子病情！”
“怎么不能？”张嬷嬷眼中闪过狠厉，“左右不过是个婴孩，夭折了再立就是。倒是你，”她逼近陆令萱，“若是让太后知道是你把病气过给太子……”
陆令萱心中警铃大作。她终于明白，张嬷嬷这是要借机除掉她和太子，一石二鸟！
眼看张嬷嬷的手就要碰到高纬，陆令萱突然抓起桌上的那把银剪刀，直指张嬷嬷及诸人：“谁敢动太子，我就和她拼了！”
众人都被她的狠劲吓住。趁此间隙，陆令萱对那个吓呆的红袖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会意，悄悄溜出殿外。
僵持中，高纬的哭声越来越微弱。陆令萱心急如焚，忽然想起民间治疗痘疹的土方。她不再犹豫，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桌上的温水之中，混着乳汁一点点喂给高纬。
“你疯了！”张嬷嬷惊呼，“这是要害死太子！”
陆令萱不理她，继续手上的动作。说来也奇怪，待高纬喝下血乳后，呼吸竟渐渐平稳下来，哭声也弱了下去。
就在此时，殿门轰然洞开。胡太后带着太医疾步而入，见状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张嬷嬷立刻跪地哭诉：“太后明鉴！陆氏用血喂食太子，这是要谋害殿下啊！”
胡太后看向陆令萱，目光如刀。
陆令萱不慌不忙地叩首：“太后容禀，太子突发痘疹，张嬷嬷阻拦我去请御医救治，奴婢不得已才用家传秘法急救。若太后不信，可让太医查验。”
“章太医，速速诊治！”
章太医上前诊脉，片刻后回禀道：“启禀太后，太子确实染了痘疹，但病情已得到控制。只是，这……这血乳之法虽闻所未闻，却似乎真有效用。”
胡太后脸色稍霁，目光在陆令萱和张嬷嬷之间逡巡。突然，她注意到张嬷嬷袖中露出的一角黄符。
“那是什么？”
内侍上前搜出黄符，太医验看后大惊：“太后，这是……这是催病的符咒！”
张嬷嬷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胡太后勃然大怒：“好个你毒妇！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张嬷嬷的求饶声渐渐远去。胡太后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陆令萱，亲手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今日多亏了你。从今往后，太子就全权交由你照料。”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陆令萱垂首应答。
待众人退去，她独自站在殿中，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孩。
窗外的雪还在下，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掩盖在纯净的白色之下。
她轻轻抚过被包扎好的手指，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这一局，她不仅除去了一个敌人，更赢得了太后的信任。但这还远远不够。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她清秀的侧脸。乳香的芬芳在空气中流淌，掩盖了方才的血腥气。她知道，从今往后，这条路上还将有更多的腥风血雨。
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绝不会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