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天字号房内，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碎金。
熏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光柱中蜿蜒盘旋，为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帐。
萧云逸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
“大人，人已经到了楼下。”江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
萧云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准备吧。”
江霖应声退到门后。
萧云逸转身走向屏风后，从怀中掏出一卷供词，正是曹帆签字画押的那份。
这份供词，将成为他撬开端王府秘密的第一块砖。
楼下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云逸屏息凝神，听着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随即是短暂的沉默。
来人显然在犹豫。
终于，门被推开，韩斌那张方正的脸出现在门口，眉头微蹙，眼中带着警惕。
就在韩斌踏入房间的刹那，一道寒光闪过，江霖的长刀已经稳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韩斌浑身一僵，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韩斌？”
萧云逸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手中供词轻轻摇晃，“你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吧？”
韩斌喉结滚动，强压下心中的惊骇。
他早有耳闻，萧云逸胆大包天、手段狠辣，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也会用请君入瓮这样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萧千户这是什么意思？擅自动用兵器威胁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名？”
“你傻了？本官乃是锦衣卫，懂不懂什么叫锦衣卫？”
萧云逸轻笑一声：“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笑声如同冬日里刮过冰面的寒风，令韩斌浑身发冷。
萧云逸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坐下，将供词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都到了这个时候，再继续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萧云逸抬眼，目光如刀，“江霖，让韩长史好好看看这份供词。”
江霖手上微微用力，刀锋在韩斌脖子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逼着他向前走去。
韩斌不得不低头看向桌上的供词，只扫了一眼，脸色便瞬间煞白。
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他如何以端王府的名义，通过曹帆传信给何启铮，密谋除掉萧云逸的全过程。
“这……纯属子虚乌有，完全是栽赃陷害！”
韩斌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气势，“萧云逸，就算你是锦衣卫，也不能伪造供词诬告本官！”
萧云逸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说道：“韩长史，你我都是明白人。曹帆已经全招了，连你给他的那封密信上的火漆印都描述得分毫不差。端王府长史的官印，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韩斌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暗骂曹帆无用，却又不得不承认萧云逸的手段之高明。
“话说，我得罪过祁王，也得罪过晋王，他们似乎都没有想过要杀我。”
萧云逸目光直视韩斌，“我从未得罪过端王，为什么他会想着要我的命？”
韩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大胆！萧云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敢污蔑王爷，该当何罪！”
“我当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萧云逸突然笑了，“反倒是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韩斌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像是要冲破胸膛。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江霖的刀逼得动弹不得。
“你什么意思？”
韩斌声音有些干涩，已经不复最初的强硬。
萧云逸站起身，缓步绕到韩斌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韩斌紧绷的神经上。
“韩大人，从你被我找到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韩斌心头。
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正如萧云逸所言，被抓到之后，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弃子。
弃子没有存在的意义，区别就在于是死在谁的手上。
是痛快的死，还是被折磨至死。
“你若肯老实交代，我给你一个痛快。”
萧云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同地狱使者的低语，“否则，锦衣卫的手段，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韩斌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作为端王府与北镇抚司之间的联络人，他很清楚锦衣卫诏狱的恐怖。
那些传闻中的刑具，足以让骨头最硬的汉子开口求饶。
屋内熏香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韩斌感到一阵眩晕。
他想起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的场景。
锦衣卫将犯人绑在木架上，用烧红的铁钳一点点撕开皮肉。那凄厉的惨叫声至今仍会在噩梦中回响。
一旦落入锦衣卫手中，死亡反而是最好的解脱。
“我说。”
韩斌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但你要保证，给我一个痛快。”
萧云逸走回桌前坐下，示意江霖稍松刀锋，“说吧。”
韩斌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王爷之所以要杀你，是因为皇上要重用你查贪肃腐。”
萧云逸眸光一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你是说，端王也......”
话未说完。
韩斌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癫狂，“从你抓到我的这一刻，你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
他将萧云逸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以为端王府会坐视你查下去吗？你以为只有我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吗？”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萧云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韩斌的表情变化。
这个方才还惊慌失措之人，此刻眼中竟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已经看透生死。
“你继续说。”萧云逸声音冷了下来。
韩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嗤笑道：“萧云逸，你我都是棋子罢了！你不会以为扳倒一个端王，就能够肃清朝纲了吧？天真！可笑！”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朝中贪腐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的暂且不说，端王背后是谁，你可曾想过？”
萧云逸闻言，心头一震。
端王背后还有人？
端王的背后，怎么可能还有人？
萧云逸的喉咙有些发干，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
“端王的背后，是谁？”
“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
说到这里，韩斌突然直勾勾盯着萧云逸，怪笑道：“你，当真想知道、敢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