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
陈墨白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宇宙级的滚筒洗衣机，还是开了狂暴模式那种。灵魂和骨头都被甩得七零八落，无数破碎的、流动的光影碎片像失控的万花筒，疯狂地砸进他的意识：
* **碎片一：** 冰冷的机械触须贯穿一颗生机勃勃的星球，瞬间将其抽干成灰白的岩石。执行者：播种者舰队。但画面视角一转，那舰队指挥中心的核心操作者……分明穿着牧星者创始文明的长袍，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 **碎片二：** 薇拉母亲的脸庞在地核深处那冰冷的蓝宝石巨眼中浮现，痛苦、挣扎，但眼神深处是焚尽一切的决绝！“白儿……别走……这条路……” 她的意念碎片带着泣血的爱，狠狠刺穿闭环的冰冷画面。
* **碎片三：** 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古老存在（“古灾厄”）撕碎星河，牧星者创始文明璀璨的舰队在其面前如同玩具般崩解。绝望笼罩着仅存的议会殿堂。
* **碎片四：** 议会领袖（气息与薇拉相似）痛苦地闭上眼，指向星图上的莫比乌斯环：“闭环……是唯一生路……散播火种……退化……等待‘变数’……清道夫……将维持秩序……” 画面中，一部分族人身体崩解，融入无形规则；另一部分带着退化基因被播撒向深空；龙鲸族群被烙印上时间的图腾。
“呃……” 陈墨白感觉脑子要炸了。真相像冰冷的潮水，带着亿万年的绝望和无奈，把他淹没。播种者就是牧星者！清道夫就是创始文明为了“生存”自我分裂出的、冰冷的规则维护者！他们抹杀的不是敌人，而是闭环之外的“变数”！薇拉母亲反抗的，就是这条让文明不断自我吞噬的绝路！
“看明白了吗，变量？”一个冰冷、毫无起伏、仿佛宇宙背景噪音凝聚成的声音，直接在陈墨白混乱的意识中响起。
他猛地“抬头”（如果在这个鬼地方有方向的话）。
在前方那无尽破碎流动的光影之河中，一个“存在”凝聚成型。它没有固定形态，像是由无数流动的冰冷数据和绝对秩序的光线编织而成，散发着俯瞰纪元更迭、漠视一切情感与生命的绝对威压。它，就是闭环规则本身——主控意识！
“牧星者……播种者……皆为闭环之仆。”主控意识的声音如同冰锥凿击着陈墨白的灵魂，“火种播撒，只为等待‘变数’成熟，将其纳入闭环，完善规则，永恒循环。反抗……徒劳。归宿……早已注定。”
它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越过了陈墨白，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陈墨白艰难地“转身”。
少女凌霜悬浮在那里。她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左眼下的归墟漩涡和右眼下的生命蓝光依旧在激烈冲突，但比起之前的狂暴，似乎多了一丝……迷茫？她似乎也在被动地接收着这个时间奇点内流淌的闭环信息，属于“锚点”的那部分记忆正在与她刚刚觉醒的少女意识激烈融合。
“凌霜！”陈墨白想冲过去，但无形的规则之力像粘稠的宇宙胶水，束缚着他的意识体。
“她，便是预言中的‘变数’。”主控意识冰冷地指向凌霜，“归墟双瞳，闭环唯一的裂缝。婴儿态，代表新生变量之‘可能’，锚点态，代表闭环既定的‘宿命’。二者合一，便是彻底闭合裂缝，完善闭环的终极钥匙！亦或是……” 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近乎“人性化”的冰冷嘲讽，“彻底毁灭闭环的……灾厄。”
陈墨白心猛地一沉。钥匙？灾厄？凌霜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你的挣扎，薇拉的牺牲，甚至‘荒’的叛离……”主控意识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无关紧要的数据，“都不过是闭环运行中，必然产生的冗余扰动。最终，都将被修正，纳入循环。你们……只是时间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浪花。”
“放你娘的宇宙狗屁！”陈墨白怒极反笑，灵魂在规则压制下发出不屈的咆哮，“浪花？我娘用命掀起的浪花，就是为了拍碎你这个王八蛋闭环！”
主控意识那由数据与光线构成的身体似乎毫无波动，但陈墨白敏锐地感觉到，束缚自己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一分？这狗东西也会“生气”？
“无意义的情绪宣泄。”主控意识漠然道，“‘变数’已显现，裂缝必须弥合。钥匙……需要淬炼。”
淬炼？！
陈墨白还没反应过来，主控意识那无形的“手”猛地抬起！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陈墨白！
一道纯粹由“否定”与“抹除”意志构成的、冰冷到极致的光束，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的混乱，如同宇宙终极的橡皮擦，狠狠地……抹向了少女凌霜！
不是物理攻击！是概念层面的攻击！它要直接否定凌霜作为“变数”、作为“裂缝”的存在意义！将她从规则层面……彻底“擦除”！
“凌霜——！！！”陈墨白目眦欲裂！灵魂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太清楚这种攻击的可怕了！薇拉母亲在地核中，承受的就是这种来自闭环规则的否定和侵蚀！
他疯了一样催动自己残存的牧星者本源，那点微弱的力量在闭环主控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但他不管！他拼命地撞向那道抹杀光束！试图用自己当盾牌！
颈后的地球纹章爆发出最后、最滚烫的灼热！薇拉母亲最后的意念在咆哮：“保护她！白儿！她是希望——！”
滋啦——！！！
陈墨白的意识体，或者说他的灵魂本源，毫无悬念地被那道抹杀光束狠狠击中！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存在本身被强行剥离、分解、化为虚无的恐怖感觉！
陈墨白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快速抽离、粉碎！意识像摔碎的镜子，瞬间布满裂痕！他看到了薇拉母亲最后温柔而决绝的笑容，看到了墨羽惊恐的小脸，看到了璃魄的暴躁，看到了艾娅的冷静，看到了雷烬的怒吼……无数羁绊的画面在破碎的意识中疯狂闪现，又快速熄灭。
“哥……”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属于凌霜的少女声音，带着极致的痛苦和一丝茫然，穿透了抹杀的冰冷，传入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自己淡薄到几乎透明的灵魂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挡在少女凌霜的身前，被那道冰冷的抹杀光束……寸寸湮灭。
要……消散了吗？
原来灵魂被抹掉……是这种滋味……
妈……我好像……也要来找你了……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