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的夜雨来得突然。
先是几滴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转眼间便连成了银线，将整座青山笼在朦胧的水雾中。
客栈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像谁在轻声絮语。
魏无羡赤着脚踩在窗棂上，半身探出窗外去接雨水。
宽大的红色里衣被风吹得鼓荡，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
一滴雨珠恰好落在他锁骨凹陷处，顺着肌肤纹理缓缓下滑。
\"魏婴。\"蓝忘机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里带着不赞同。
\"蓝湛你看！\"
魏无羡却兴奋地回头，湿漉漉的指尖拈着一朵被雨水打落的杜鹃花，\"这花居然能在暴雨里开得这么好。\"
蓝忘机起身走到窗前，将人从窗边拽回来，顺手用袖口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会着凉。\"
魏无羡顺势靠进他怀里，将那朵艳红的杜鹃别在蓝忘机耳际：\"鲜花配美人。\"
见蓝忘机要摘，连忙按住他的手，\"别摘嘛，多好看。\"
蓝忘机无奈，只得由着他胡闹。
魏无羡得寸进尺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对方的：\"蓝二哥哥，你知不知道蜀地有个传说？\"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在雨夜里找到不凋的杜鹃，就能......\"
\"就能什么？\"蓝忘机垂眸看他，金色的瞳仁在烛光下像融化的蜜。
魏无羡突然咬住蓝忘机的下唇，含糊道：\"就能......长长久久......\"
雨声渐密，盖过了未竟的话语。
那朵杜鹃从蓝忘机鬓边滑落，飘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红得刺目。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山间蒸腾着乳白色的雾气，阳光穿过云层，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魏无羡蹲在溪边洗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腰间挂着的紫电护身符随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流转着莹润的紫色光晕。
\"蓝湛！快来！\"他突然招手，声音惊飞了枝头的山雀，\"这溪水是温的！\"
蓝忘机走到他身旁蹲下，果然感受到水面蒸腾的暖意。
魏无羡已经脱了鞋袜，将双脚浸入水中，舒服得眯起眼睛：\"听说青城山多温泉，没想到连溪水都是暖的。\"
他掬起一捧水泼向蓝忘机，水珠在空中划出晶莹的弧线。
蓝忘机不躲不闪，任由水花打湿衣襟，反而伸手替魏无羡拢了拢散乱的发丝：\"今日要去探访山中的剑冢。\"
\"知道啦知道啦。\"魏无羡甩着湿漉漉的手站起身，突然脚下一滑——
蓝忘机稳稳接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溪边的草地上。
魏无羡大笑起来，就势躺在蓝忘机腿上，仰头看着被晨光染成金色的云朵：\"蓝二哥哥，咱们晚些再去剑冢好不好？我想去山顶看看。\"
\"为何？\"
\"听说站在青城山顶，能看到云海翻涌，像极了......\"
魏无羡的声音低下去，\"像极了云梦的莲花坞。\"
蓝忘机的手指在他发间微微一顿。
魏无羡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蓝忘机腰间，闷声道：\"我昨晚梦见江澄了。他站在莲花坞的码头上，好像在等什么人。\"
\"想家了？\"蓝忘机轻声问。
魏无羡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是想家......就是突然想看看他凶巴巴的样子。\"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狡黠的光，\"你说要是我们突然出现在莲花坞，他会不会气得用紫电抽我？\"
蓝忘机捏了捏他的后颈：\"会。\"
两人相视一笑。
魏无羡突然跳起来，拽着蓝忘机的手就往山上跑：\"那还等什么？赶紧办完正事，我们抄近路回云梦吓他一跳！\"
山间小径蜿蜒向上，两侧的野花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魏无羡像只撒欢的兔子，一会儿蹿到路边摘野果，一会儿又蹲下来研究奇怪的石头。
蓝忘机始终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那道活泼的身影。
\"蓝湛！你看这个！\"魏无羡举着一片心形的红叶跑回来，献宝似的递到蓝忘机眼前，\"像不像......\"
\"像什么？\"蓝忘机接过红叶，指尖不经意擦过魏无羡的手心。
魏无羡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像你昨晚在我背上留下的......\"
蓝忘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魏无羡得逞地大笑，转身就跑，却被一把拽回来按在旁边的古树上。
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后背，面前是蓝忘机近在咫尺的俊脸。
\"蓝二哥哥，这光天化日的......\"魏无羡嘴上这么说，手臂却已经环上了蓝忘机的脖子。
蓝忘机低头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将所有的调侃都堵了回去。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片红叶从枝头飘落，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山顶。
放眼望去，云海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壮阔。
乳白色的云雾在山间流淌，时而如惊涛拍岸，时而如涓涓细流。
远处几座山峰露出尖顶，宛如海中的孤岛。
\"真美......\"魏无羡感叹道，不自觉地握紧了蓝忘机的手。
蓝忘机侧头看他，发现魏无羡的眼中映着云海的光影，亮得惊人。
山风拂过，吹乱了他的发丝，蓝忘机伸手替他拨开额前的碎发：\"不及你。\"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含光君何时学会说情话了？\"
他扑到蓝忘机背上，\"再说几句来听听！\"
蓝忘机背着他往剑冢方向走，任他在耳边叽叽喳喳。
山路越来越窄，两侧的树木渐渐变成了奇形怪状的黑色枯木，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有点不对劲。\"魏无羡从蓝忘机背上跳下来，陈情已经滑入掌心。
他腰间的紫电护身符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
蓝忘机点点头，避尘已然出鞘三寸。
两人谨慎地向前走去，脚下的土地渐渐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像被鲜血浸染过。
突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地下传来。
魏无羡猛地拉住蓝忘机：\"小心！\"
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无数锈迹斑斑的断剑从地底飞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剑阵。
那些断剑上缠绕着浓重的怨气，剑刃嗡嗡震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
\"是剑灵怨气。\"蓝忘机沉声道，\"有人故意引我们来此。\"
魏无羡冷笑一声，陈情横在唇边：\"那就看看是谁算计谁！\"
凄厉的笛声响起，三道黑影从陈情中呼啸而出。
与此同时，蓝忘机剑诀一变，避尘化作数十道剑光迎向剑阵。
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火花四溅。
一只断剑突破防线，直取魏无羡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紫电护身符再次爆发出刺目雷光，将断剑击得粉碎。
魏无羡恍惚间又看到了江澄的身影，紫色长鞭如游龙般舞动。
\"江澄......\"他喃喃道，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蓝忘机趁机掐诀，避尘分化出数百道剑影，将剑阵彻底击溃。
最后一柄断剑落地时，魏无羡腰间的玉符\"咔\"地又添了一道裂纹。
山林重归寂静。
魏无羡喘着气低头查看玉符，发现其中流转的灵力又减弱了些许。
他心疼地用指腹摩挲那道裂痕，仿佛这样就能修复远在云梦的那个人耗费的心血。
\"没事吧？\"蓝忘机收剑入鞘，伸手擦去魏无羡颊边沾到的尘土。
魏无羡摇摇头，突然拽着蓝忘机的衣领迫使他低头，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吃醋归吃醋，刚才要不是这护身符，你夫君我可要破相了。\"
他眨眨眼，\"不过蓝湛你剑法又精进了，那一招'万剑归宗'真漂亮。\"
蓝忘机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目光却柔和下来：\"先离开这里。\"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剑冢区域。
天色渐晚，夕阳将云海染成了金红色。
魏无羡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山峰：\"蓝湛，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那座山峰形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蓝忘机点头，两人改道向莲花峰走去。
山路越来越陡，魏无羡却兴致勃勃地冲在前面。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山脊。
当他终于登上峰顶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叹——整座峰顶竟是一块平坦的巨石，石面上天然形成了一处小小的温泉池，池水清澈见底，冒着丝丝热气。
温泉池面蒸腾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与夜空中初现的星子交相辉映。
\"蓝湛！是温泉！\"魏无羡欢呼一声，三下五除二就脱了外袍跳进水里，\"快来！\"
魏无羡靠在池边光滑的青石上，温热的水流没过胸口，陈情在指尖转出个欢快的弧度。
三步外，蓝忘机正将发冠置于岸边石上。
月华浸透他雪白的中衣，勾勒出肩背流畅的线条。
听得呼唤，他回首时额前碎发扫过微红的耳尖，避尘剑搁在岸边的动作却依旧行云流水。
\"蓝湛——\"他拖长音调唤着，水珠顺着扬起的脖颈滑落，\"你莫不是要穿着中衣沐浴？\"
蓝忘机不急不缓地解开发带，白衣一件件褪下，露出精壮的身躯。
魏无羡吹了声口哨，游过去拽他的脚踝：\"磨蹭什么......啊！\"
他被反拽着压在了池边光滑的岩石上。蓝忘机湿漉漉的发丝垂下来，扫过他的锁骨。
魏无羡笑着去躲：\"痒！\"却被扣住手腕，温热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上来。
魏无羡忽的掬起一捧水泼去。
水帘在空中散成晶亮珠串，蓝忘机不躲不闪，任由温水浸湿面庞。
\"魏婴。\"这声唤带着无奈的纵容，却见始作俑者突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往水里沉了沉。
\"有...有鱼咬我！\"魏无羡扑腾着往蓝忘机那边躲，激起的水花惊飞了岸边夜栖的白鹭。
他慌乱中抓住蓝忘机的手，竟将人整个拽入水中。
哗啦巨响后，蓝忘机从水中站起，长发如泼墨散开。
魏无羡笑得前仰后合，忽觉脚踝被温热掌心扣住。
蓝忘机将他抵在池边凹陷处，滴着水的睫毛近在咫尺：\"鱼？\"
\"真有的...\"魏无羡声音渐弱，目光流连在对方沾着水珠的唇上。他屈起膝盖蹭过蓝忘机腰侧，\"不过现在...好像游走了...\"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蓝忘机吻得又深又急，像是要补偿白日里所有的克制。
魏无羡仰头承接这个吻，后脑抵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凉意与身前人的体温形成奇妙的对比。
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
魏无羡腰间玉符不知何时滑到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被体温烘得发烫。
他分神想着江澄要是知道护身符被用来隔开这种接触，怕是要气得紫电劈山，却被突然加重的吮咬拉回注意力。
\"专心。\"蓝忘机含着他的下唇呢喃，手指插入他散开的发间。
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衬得泉水涌动声愈发清晰。
魏无羡坏笑着曲腿蹭过对方敏感处，如愿以偿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
他趁机翻身将人反压，坐在蓝忘机腰腹间俯身：\"含光君白日里不是说要惩戒我？\"发尾垂落，在水面划出涟漪。
月光突然大盛，穿过雾气照在两人身上。
魏无羡看见蓝忘机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是月夜下的海。
他忽然被拦腰抱起，后背贴上被泉水暖热的石壁。
\"蓝...蓝湛？\"魏无羡声音发颤，双腿本能环住对方腰身。
温泉水随着动作漫过胸口，紫电护身符贴在两人之间微微发亮。
蓝忘机咬住他喉结轻磨，手掌顺着湿滑的脊背下滑：\"不是要看惩戒？\"
池边野姜花被夜风吹得摇曳，抖落几星花粉。
魏无羡仰头望见满天星斗旋转，恍惚觉得银河都倾泻进了这方温泉。
他咬住蓝忘机肩头抑制呻吟，却在对方突然加深动作时呜咽出声。
\"...星星...\"他无意识地呢喃，指尖在蓝忘机背上抓出红痕。
水面剧烈动荡，惊得几尾小鱼匆匆游向深水区。
子夜时分，魏无羡瘫在蓝忘机怀里，任由对方用灵力烘干的发丝拂过脸颊。
他懒洋洋把玩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发现蓝忘机腕间有道浅浅的牙印。
\"我咬的？\"他凑近细看。
蓝忘机不语，只是收拢手臂将他搂得更紧。
魏无羡笑着去啄他唇角，却见对方忽然凝神望向水面——紫电护身符正泛着异常的微光，映得附近水面都染上淡紫。
\"奇怪...\"魏无羡拾起玉符，发现裂纹处有灵力流转，\"莫非江澄...\"
话音戛然而止。
玉符突然发烫，一道微弱的紫光直射夜空。
远天雷云翻涌，竟与符光遥相呼应。
蓝忘机迅速结印设下结界。
魏无羡却盯着雷云出神，恍惚听见记忆中江澄的怒吼：\"魏无羡！你又闯什么祸！\"
待符光熄灭，他噗嗤笑出声：\"定是江澄那家伙在骂我。\"
将玉符贴在胸口轻声道，\"阿澄，我很好。\"
话音未落便被卷入温暖的怀抱。
蓝忘机将他打横抱起踏出温泉，避尘剑自动飞来托住两人。
夜风拂过肌肤，魏无羡往热源处缩了缩，听见头顶传来低语：
\"我在。\"
星河横贯天际，将相依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
温泉重归平静，只余一圈圈涟漪轻轻拍岸，像谁的心跳声。
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惊飞了栖息在附近的白鹭。
魏无羡仰头望着渐暗的天空，手指深深插入蓝忘机的发间。
紫电护身符贴在他的胸口，随着剧烈的心跳微微发烫，仿佛远方也有人感应到了这一刻的悸动。
夜幕完全降临时，两人并肩躺在温泉边的巨石上。
满天星斗低垂，仿佛伸手可摘。
魏无羡枕在蓝忘机臂弯里，指着天空中的星辰：\"那颗最亮的是不是启明星？\"
\"嗯。\"蓝忘机轻抚着他的长发，\"在姑苏，这时候该宵禁了。\"
魏无羡笑起来：\"可怜的蓝老先生，要是知道他的得意弟子正光着身子陪我在山顶看星星，怕是要气晕过去。\"
蓝忘机不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夜风微凉，但两人相贴的肌肤滚烫。
魏无羡突然翻了个身，撑在蓝忘机上方，星光在他眼中流转：\"蓝湛，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魏无羡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蓝忘机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那道曾经消失又重现的泪痕：\"魏婴......\"
\"不过第二幸运的是遇见江家人:江叔叔、师姐、还有江澄……\"
魏无羡突然调皮地补充道，\"虽然江澄那家伙脾气坏得要命......\"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翻身压在下面。
蓝忘机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道：\"专心。\"呼吸灼热。
魏无羡笑得浑身发颤，正要再逗他几句，忽然感觉胸口一热。
紫电护身符竟自发地亮起微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奇怪......\"魏无羡拿起玉符查看，\"难道是江澄出事了？\"
蓝忘机按住他的手：\"灵力共鸣。他应该无恙。\"
魏无羡稍稍安心，将玉符贴在唇边轻声道：\"江澄，你要好好的。\"
说完自己也笑了，\"傻气，他又听不见。\"
千里之外的莲花坞，江澄猛地从梦中惊醒。
紫电在他枕边噼啪作响，泛着不寻常的紫光。
他伸手握住长鞭，感受到其中灵力的异常波动。
\"魏无羡......\"他皱眉望向窗外，不知为何胸口发闷。
月光冷冷地照在九瓣莲纹的宗主服上，那件他睡前特意取出、却又不知为何没穿去送行的衣服。
江澄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蜀地方向的夜空。
启明星刚刚升起，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颗遥远的星辰。
夜风吹过莲塘，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江澄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和魏无羡偷偷溜出来看流星。
那时魏无羡说，对着流星许愿就一定能实现。
\"幼稚。\"江澄低声骂道，却还是对着那颗启明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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