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老而恢弘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识海，带着万古的沧桑与一种近乎慈悲的疲惫，并非具体的语言，却能让魏无羡和蓝忘机清晰地理解其含义。
两人俱是心神剧震，这并非之前镜影的蛊惑或心魔的低语，而是源自那具神骸、或者说源自那纠缠的混沌光球本身残留的意志！
“终末之地……轮回之始？”
魏无羡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充满矛盾的话语，他强忍着识海中因大量信息冲击而产生的胀痛，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巨大的神骸和悬浮的混沌光球。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你是谁？这葬神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试图用神念将自己的疑问传递回去，如同对着一个巨大的回声壁呼喊。
一旁的蓝忘机虽然同样承受着意念冲击，但他道心坚定，灵台比魏无羡更为清明。
他一边运转灵力帮助魏无羡稳定心神，一边凝神感知着那意念中蕴含的更多信息。
他感受到的并非具体的答案，而是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一片生机勃勃、神灵行走大地的辉煌时代；
一场席卷天地的恐怖灾劫，星辰坠落，法则崩坏；
这尊古老神明以自身神躯为牢，将导致灾劫的源头——那至暗的“渊核”强行封印于己身，神格与渊核相互侵蚀、纠缠，形成了这永恒的僵局；
而葬神渊，便是这封印之地演化出的绝域，既是神墓，也是囚笼。
“汝等……身负……因果……”那宏大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了然，重点落在了魏无羡身上，“汝道……源于此暗……亦将……归于此暗……”
魏无羡心头猛地一跳，对方指的显然是他所修习的、操控阴煞怨气的鬼道。
难道鬼道之力的源头，竟与这葬神渊核心的“渊核”有关？
怪不得他一路行来，总觉得此地的力量与他同源相吸，甚至让他有种如鱼得水之感。
“归于个屁！”魏无羡压下心头的惊骇，梗着脖子，用神念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力量就是力量，哪分什么光明黑暗！老子用这力量救人还是杀人，全看老子自己高兴！少在这儿给我定命！”
他这人向来不信命，更厌恶被安排，哪怕是上古神明的意志也不行。
那意念似乎停滞了一瞬，仿佛被魏无羡这“大逆不道”的回应给噎住了。
随即，一种更加复杂难明的情绪传递过来，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带着悲悯的无奈？
“痴儿……宿命之轮……早已转动……汝之存在……便是印证……”
随着这话语，魏无羡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这一次，似乎与他自身相关。
他看到了乱葬岗下的累累白骨，看到了自己当年被扔下时那冲天而起的怨气如何被地脉深处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汇聚……难道他当年能在乱葬岗那种绝地活下来并创出鬼道，并非全然是运气和天赋，也与这葬神渊深处被封印的“渊核”有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魏无羡背脊发凉，但他嘴上绝不认输，反而嗤笑一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身旁蓝忘机的手，仿佛要从那坚定的支撑中汲取力量：“少来这套！本人能活下来，靠的是我自己不想死！能创出鬼道，靠的是我聪明！关你这破核子屁事！蓝湛，你说对不对？”
他侧头看向蓝忘机，寻求同盟。
蓝忘机反手握紧他，目光沉静地迎向那神骸，清冷的声音在这意念交流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坚定：“道由心定，非由天定。魏婴之道，亦是吾道。”
他这话，既是表明对魏无羡毫无保留的支持，也是阐明自己的立场——无论魏无羡的力量源于何处，他认定的，是魏无羡这个人，是他的本心。
那宏大意念再次沉默，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整个地下空间里，只有混沌光球缓慢旋转发出的、细微的能量嗡鸣声，以及神骸上黑雾与莹白骨骼对抗时产生的、几不可闻的侵蚀声。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良久，那意念才再次响起，疲惫感似乎更重了，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既如此……选择……交由汝等……”
随着这话语，那悬浮的混沌光球突然光芒大盛，乳白色的神格之光与深邃的漆黑渊核之力不再缓慢旋转，而是开始剧烈地冲突、碰撞，仿佛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
“镇封……已近极限……渊核将醒……届时……万物归虚……”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或……以神格之力……将其彻底净化……然……吾残魂亦将消散……封印崩解……此地……或生异变……”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协助神格净化渊核，但这可能导致葬神渊封印彻底解除，引发未知后果，同时这尊守护了世间不知多少岁月的神明残魂也将彻底湮灭；
要么，任由渊核苏醒，按照这意念所说，那将是“万物归虚”的结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魏无羡急声问道，让他眼睁睁看着这尊牺牲自我、镇压灾劫源头的神明残魂彻底消散，他心中着实不忍，更何况那“异变”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有……”意念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承载它……”
“承载？”魏无羡和蓝忘机同时一怔。
“汝身……与此暗同源……或可……以身为器……纳渊核之力……然……九死……无生……”
意念指向了魏无羡，给出了第三条，也是最凶险的一条路——由魏无羡这个与渊核力量同源的人，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吸纳渊核。
但这几乎等同于自杀，以凡人之躯承载这足以引发天地灾劫的至暗之力，结果可想而知。
三个选择，如同三条岔路，横亘在两人面前，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充满凶险的未来。
净化，还是承载？
或者……是否有第四条路？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蓝忘机也正看着他。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思索，以及那份无论前路如何、必将共同面对的决然。
这一次的选择，恐怕比之前在桃源面对镜影时，要沉重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