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打算吃点？”
“等会再吃。”
牛建设摆了摆手，扭过头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厨房的方向。
他侄女苏笑笑正在里面忙碌地打包。
看着对方的动作，牛建设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还有两分作为长辈的担忧与关切。
江慧兰坐在牛建设的对面，手里的筷子朝面前的白切鸡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脸上满是吃到了美食的幸福感。
她的视线偶尔也会顺着牛建设一同看过去，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显然对于侄女在厨房的工作并不是很担心，也不太感兴趣。
毕竟她自己家里的厨房就干了二十多年，早就司空见惯了。
有时候真的不太懂牛建设过于老父亲的心态。
“你看，笑笑的手还挺稳的，人还挺细心。”
“我就没看她打错或者手抖过。”
牛建设轻声说着，眼神中闪烁着欣慰的目光。
话语间满是对侄女的赞赏，但是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要是一直这么干下去，手臂还是会受不了的。”
江慧兰闻言，抬头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然后点了点头，“这个工作量，手臂肯定会发酸。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年轻人工作多少都要吃点苦头。”
“而且家里不是还有去年买的按摩仪，回头给笑笑拿去用用。”
“你就别操心了，笑笑自己心里有数的。”
牛建设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地转过头看向已经吃上的江慧兰，“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我着什么急？”
江慧兰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夹起一块白切鸡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这鸡肉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我现在哪有心思尝。”
“这么普通的菜色，也就你吃的津津有味。”
牛建设看不惯江慧兰这个作为长辈的人，一副懒散的模样。
他在外闯荡了十几年，陪着领导客户吃了不知道多少山珍海味。
面前的食物虽然香气诱人，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着来往经过的人，还有周围时不时响起的声音。
实在是有些嘈杂。
他不太满意地皱了皱鼻子，轻声抱怨道：“而且这家店的面积实在是有点小，桌子之间的间隙也不够大。看着就有些拥挤，不好。”
“拜托人家这就是一间普通的餐馆，又不是你去过的那些高档酒楼。”
“你还想要多大的面积，还想要怎么样的环境。”
江慧兰不禁有些无语，自家老公什么都挺好，就是有时候说话没脑子。
“我在想要是笑笑真想当服务员，要不我找朋友问问有没有酒楼可以让她去上班？”
“牛建设同志收收你的神通吧。别折腾了。”
江慧兰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放到自家老公的碗里，催促道：“你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吧。”
有时候她是真的想打开牛建设的脑子看一看，到底里面有些什么。
为什么面对顾客的时候，可以八面玲珑，面对自家的亲人就笨嘴拙舌不会说话。
就好像大脑停止了运转一样。
什么叫做真想当服务员。
听听这话，要是大嫂在这里指不定就要开骂。
“不是...我说的不对吗？”
牛建设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完全就是站在自家侄女的角度来看的啊。
没有再表现出对服务员这个职业的嫌弃啊。
“牛建设同志，这是笑笑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你就让她自己干一干。”
“要是真的干不下去，她受不了肯定会跟你说的。”
“你要给她们这些小年轻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利和空间。”
江慧兰说完，看牛建设还想开口反驳，她实在是受不了好好一顿本该享受的美食，还要应付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头。
她直接又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塞进牛建设的嘴里，沉声道：“吃饭。”
“唔...”
牛建设迫不得已只能接受，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给我塞的...”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皱起的眉头随着嘴巴的咀嚼，慢慢舒展开来。
眼中露出了一丝惊疑。
还有点好吃是怎么回事。
牛建设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舌尖上传递过来的味道。
首先触碰到的是那丝丝甜意，如同初春的蜜糖，轻柔地唤醒了味蕾。
紧接着，一股微酸的味道涌来，像是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带走了口中的油腻。
再细细咀嚼，辣味悄然浮现，如同火花般在口腔中跳跃，却并不刺鼻，反而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层次感。
最后，是那肉丝的鲜嫩和木耳的爽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口感。
“怎么样？”
江慧兰见状好奇地开口问了一句。
牛建设心里其实很想说“好吃极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了。
好像自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
可要说“不好吃”吧，那又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纠结了好一会，最后他才别扭地回答道：“嗯...还行吧，也就那样。”
说完牛建设还偷偷看了一眼江慧兰的表情，生怕被看穿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一切。
眉眼里全是满意和享受，怎么都藏不住。
江慧兰听了，笑了笑，心里早就明白了自家老公的小心思，也懒得去拆穿。
她只是暗自觉得这家店的老板还真是厉害。
就连普普通通一道鱼香肉丝都能做的如此好吃。
真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牛建设见江慧兰没有再说什么，连忙打哈哈转移话题，“慧兰，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着他特别殷勤地又给自家老婆夹了一块白切鸡。
江慧兰挑眉看了一眼牛建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吃了起来。
牛建设也低下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白切鸡，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疑了好一会，他才夹了起来放进嘴里。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股鲜美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发。
鸡肉鲜嫩多汁，没有一点腥味。
轻轻咬下去，都能感受到那种纯粹而又浓郁的鲜味。
他没有想到白切鸡竟然如此美味，完全没有他之前想象中那么平淡无奇。
牛建设的表情逐渐变得惊喜，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嘴角更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一副别扭模样。
甚至于吃完一块之后，忍不住又主动夹起了一块。
就这么几口下肚，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吃到后面牛建设已经完全忘乎所以，连掩藏都不掩藏了。
直接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的菜。
......
与此同时隔壁桌的柳奶奶刚刚和孙子柳西君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上了点的菜品。
一份热气腾腾的鸡豆花、两份鱼香肉丝和一杯啵啵葡萄冻。
在看到啵啵葡萄冻的一瞬间，柳奶奶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的注意力一下就被眼前这杯漂亮的饮品给吸引过去了。
紫色的葡萄汁中漂浮着颗颗饱满的啵啵珠，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杯壁上还挂着细腻的冰雾，看上去既清凉又诱人。
“这是什么？”
柳奶奶的眼神闪过一丝好奇与惊喜，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一般。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面前的饮品，伸手摸了上去。
“奶奶，这个饮品有冰块，您不能...”
柳西君不用看都能感受到老人家的跃跃欲试，连忙开口想要阻止。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柳奶奶已经凑近杯口，插着吸管喝了一口。
葡萄的酸甜还有冰凉的口感瞬间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浓郁又新鲜的果香更是让她沉迷。
一口喝进嘴里还有几颗啵啵珠。
用牙齿轻轻咬破的同时，爆发出了清甜的汁水与葡萄汁的酸甜交织在一起，口感变得更加的丰富起来。
“这个好喝。”
“我很喜欢。”
柳奶奶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开心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满是欢喜。
看着自家奶奶脸上绽放的笑容，柳西君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只要奶奶能开心，喝了就喝了吧。
偶尔吃一两次冰的也没什么关系。
“它叫啵啵葡萄冻，里面有葡萄汁、果冻和啵啵。”
柳西君笑着介绍了一句，随即喊来服务员又加了一杯饮品。
柳奶奶“哦”了一声，开心地眨了眨眼，又抱着杯子喝了两口才放下手。
“名字也很好听。”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没想到因为手上沾了杯壁上的水雾，打滑没拿稳直接从指尖掉落。
飘到了旁边的地上。
被另外一只手给捡了起来。
只听到一声惊呼，“这不是柳爷爷的照片吗？”
柳奶奶顺着声音看过去，和隔壁桌的客人四目相对。
她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位客人。
岁月在她眼中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她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张面孔。
看了好一会儿，那熟悉的轮廓、那亲切的气息，终于让她心中一动，认出了眼前的人。
“哎呀，这不是老牛的小儿子建设嘛。”
奶奶有些惊讶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几分不可思议。
对面的顾客听到声音，猛得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迟疑，随后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跟着喊了一句：“是柳奶奶！”
“诶！”
柳奶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她挥着手，示意对方过来坐。
牛建设也笑着，走到奶奶身边。
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才知道柳奶奶已经被儿子从乡下接到了城里来居住。
他的目光看向老人家的身后，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这位就是您的孙子吧。”
“是啊，上大学了。”
柳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冲着牛建设后面的江慧兰也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慧兰也在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柳奶奶好。”
江慧兰笑着喊了一句。
谁都不曾想到好几年未见的邻居，会在这么一家小店里碰上。
还真是缘分不浅。
“柳奶奶，照片您收好。”
牛建设连忙把捡起来的照片递给了面前的老人家，他很清楚这张照片对柳奶奶的重要性。
几乎走到哪里，都要带上。
“小安呢？”
“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柳奶奶收好了照片，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臭小子上学呢。”
“等有时间，我们带着他一起再来拜访您。”
听到这话柳奶奶更加高兴了。
在乡下的时候她和牛家的关系最好。
就连他们家的小孙子也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
只是后来牛家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面。
这次重逢，对柳奶奶而言是意外之喜。
“好好好，到时候我等着你们。”
柳奶奶笑着又和两人聊了几句，喊着自家孙子把联系方式交换了一下。
四人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柳奶奶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这份高兴在吃到心心念念的鱼香肉丝时，更是到达了顶峰。
那股子混合着酸甜辣香的诱人气息，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食欲。
那肉丝色泽红亮，裹着一层薄薄的芡汁，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
酸甜的滋味里带着微微地辣意，层层叠叠在舌尖上跳跃。
肉丝的鲜嫩和黑木耳的脆爽，在口中交织。
每一种味道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也不欠缺。
“跟记忆里是一样的味道。”
柳奶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记忆里？”
柳西君不解地开口。
“你爷爷以前什么都不会做，煎个鸡蛋都能糊了。”
“可唯有鱼香肉丝做的特别好吃。”
柳奶奶回忆着过去的日子，眼中闪过一丝惆怅。
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我最喜欢吃我妈做的鱼香肉丝，所以特意花时间去学。”
“咸、甜、酸、辣每一种滋味，他都尝尝了上千遍，才终于做到了把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真是个笨蛋。”
柳奶奶边说边笑，眼中闪烁着光芒。
就好像丈夫的温柔还近在眼前。
听到这话柳西君不禁感慨道：“爷爷还挺浪漫。”
“浪漫个屁，学了那么久就只会那一道。”
柳奶奶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就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话刚说完，她放下筷子，又捧着啵啵葡萄冻喝了两口。
一边喝一边还指挥着自家孙子给她盛碗米饭。
搞得柳西君有些哭笑不得。
他奶奶总有本事在你感到悲伤或感动的时候，破坏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