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点多了,再次拨打侯东来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这个犊子,不是个东西。
静安给自己定了时间,如果到明天十点钟,电话还打不通,她就坐10点20分的火车去省城,非要看看侯东来的那些同学不可!
在她心目当中,爱情至上。那些职位,学历,那些都高于静安很多,跟侯东来平起平坐,甚至比侯东来的职位都高的人,静安都没放在眼里。
或者这么说不恰当,静安是把所有人都放在一个平面上,没有谁比谁高,没有谁比谁低。
她脑子里没有等级观念,没有门第界限,这也是她和侯东来最后能结婚的很关键的一件事。
只是,她当初一点不明白这些事,如果她明白了,可能她就不敢和侯东来结婚。
她自卑,但自卑的不是觉得别人多么高大上,而是她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完美,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
别人好不好,她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精神上,她在意的是自己的体验。
对于别人好坏,高低,那是别人的事情。
静安的自我,让静安不适合在大院工作,但也成全了静安,成全了静安的婚事,以及她一生的梦想。
她觉得和侯东来结婚之后,精神上有一种依赖和认同,夫妻生活也如胶似漆,那就是好的婚姻。
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他和侯东来没有精神上的沟通和交流,在床上也不再和谐,两人还吵架,甚至动手。
那么,哪怕侯东来的官职升了十倍,她也不稀罕,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去走自己的路,去探索自己的幸福。
这天晚上,她没想侯东来,只想自己的感受。
静安一直睡不着,心里琢磨着,明天先把女儿送到母亲商店。四个孩子的辅导,挪到上午八点,九点半从任局家里出来,坐三轮车直奔西站,10点20的火车,就能赶上。
大约要坐6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才能到省城。
在侯东来那里住一宿,第二天坐早晨四点的火车回来,上午跟单位请个假,晚去一会儿。
把时间安排明白了,需要带多少钱走。心里也有了个数字,一切都想好了,静安才准备安心去睡。
忽然,马路上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静安的耳朵灵敏,五楼的高度,马路上,深夜里,一个人的脚步声,静安听得很真切。
新买的楼房靠道边,不过,静安的卧室是朝阳的,冲南侧的房子,北侧的三个小屋,一个是卫生间,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冬儿的卧室。
此时此刻,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厨房的门是开着的,马路上的路灯,从窗口射进来。
静安的门也是开着的,她清晰地听到马路上远远地传来脚步声。
夜里快11点了,谁在马路上走呢?有点奇怪。
那时候,小城夜里一般就没有出租车,十一点十二点,偶尔有小红车,有时候也没有。
后来,静安听到这个脚步声往她住的小区里走,再然后,脚步声向她居住的楼栋里走来。
静安心里想,不会是我们楼里晚归的住户吧?
正想着呢,楼门响了,有人走进来。随后,楼门又关上。
这个人还比较有素质,关门的声音不大。
谁家的男人夜半回来?二楼小雪家,不会,对门也不会。三楼两家,四楼两家,人家男人都是正常班,这么晚回来,很少见。
正想着呢,脚步声竟然一直往楼上来,走到门外,脚步声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是对门回来人了?
耳朵忽然捕捉到门锁插进了钥匙。随即,她的房门一下子开了。
静安吓了一跳,连忙从从房间里出来,那人已经打开壁灯,不是侯东来还能是谁?
静安惊喜地扑过去,带着哭腔说:“你咋突然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都想明天去找你——”
侯东来用力地抱紧静安:“傻姑娘,你还想去找我,你胆子咋那么大,党校都是大干部,你呀,胆子比倭瓜都大——”
静安嗔怪地说:“谁让你不给我来电话,你就是跑到天宫去,我也敢去找!”
侯东来说:“你能,你能,你能还不行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侯东来把静安的脸贴近他,他在静安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就推着静安回卧室。
他低声地说:“快进屋,一会儿把冬儿弄醒了。”
静安回屋之前,把冬儿的门关严,自己的门也插上。
侯东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外衣挂在衣架上。不过,他还抽出时间,倒了两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
他又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一联,黑夜中看不清是什么,只听到簌簌的塑料撕开的声音。
两人都做着避孕措施,侯东来不能再生孩子,因为两人都有孩子,如果再生一个,侯东来的官职就没了,一撸到底。
入夜,窗外的月亮静静地俯视着窗子里的两个人。
他们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侯东来勾勒着未来的美好景象,他对未来每一个安排里,都有静安的位置。
静安对自己的未来,也有安排。供冬儿上大学,将来老了,和侯东来去旅行,一边行走,一边创作,一边爱——
侯东来忽然说:“我要是老了,瘫了,没法陪你去旅行,那咋办?”
静安说:“这有什么难办的,我买个轮椅,推你走。”
侯东来笑了,伸手拍拍静安的脸:“你咋想的这么简单?”
静安说“本来就简单,是你想多的。”
侯东来说:“你虽然比我小了八九岁,但是你也有老的一天,推不动我呢?”
静安说:“我们将来多挣点钱,给你雇个保姆,推着你的轮椅。给你雇个年轻的保姆,漂亮的,体型好看的,你看外国电影,不都是吗,大富翁的女秘书可年轻了——”
侯东来笑了,笑静安幼稚。
后来,静安说:“要是我瘫了呢?”
侯东来搂紧了静安:“你不会的,你这么年轻,心态这么好,什么病也不会有——”
静安执拗地追问:“万一呢?”
侯东来说:“没有万一,别瞎说——”
温热的唇,盖住静安想说出的话。
一早醒来,冬儿在房间里哭泣。
静安以为冬儿半夜醒来,推静安的门没推开,冬儿把自己气哭的。
静安穿好衣服,推门去了女儿的房间。这天早晨,她也起来晚了。
一进房间,看到冬儿坐在床上哭。静安要抱冬儿,冬儿不让,还是吧嗒吧嗒掉眼泪。
静安一掀女儿的被子,我的妈呀,褥子都湿了,冬儿害臊,也害怕。她不好意思地偷眼打量静安。
大概是昨晚,娃哈哈喝多了的缘故。
昨晚爷爷奶奶给冬儿很多零食,静安让冬儿明天吃,但冬儿还是喝了两个个娃哈哈。
静安苦笑:“冬儿,以后晚上吃完饭,就不要吃零食,你就不会尿炕。”
冬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侯东来不知道冬儿是怎么了,他站在门外问。
冬儿小声地趴着静安的耳朵说:“不让他知道——”
静安冲侯东来摆手,并且把门关上。
侯东来说:“你们娘俩快点,出去吃早餐,还去看阳阳哥哥,然后我们去老坎子坐船,到对岸玩。”
冬儿高兴坏了,忍不住尖叫。
等两人收拾好,来到客厅,侯东来已经给阳阳打了电话,早餐就在姥姥胡同口的油条铺子集结。
下楼的时候,看到小雪手里拿着油条豆浆上楼。
冬儿高兴地跟小雪炫耀:“小姨,我们去外面吃,还要去老坎子玩,坐大船——”
冬儿穿着奶奶给买的夹克,静安给她梳了两个小辫子。她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
小雪伸手摸了下冬儿的脸蛋,稀罕地说:“你怎么这么漂亮。”
静安走过小雪身边,小声地说:“夸她聪明,别夸她漂亮。”
小雪笑了,马上会意:“冬儿真聪明,听说你画画好看,哪天送小姨一幅画。”
冬儿更开心了,下楼是蹦着下去的。
静安喜欢女儿漂亮,但她更希望女儿聪慧。
女人要是只有漂亮,那下场多数是红颜薄命。要想活得好,要靠聪明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