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中军,望楼之上。
耶律雄鹰脸上的轻松和蔑视终于消失了。
他死死盯着北门那段突然爆发诡异箭雨,以及东门那八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眉头紧锁。
“那到底是什么箭?为何如此之快?”
他沉声问道,却无人能答。
“还有那爆炸……绝非寻常爆竹!”
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浓浓的疑虑和一丝不安。
他原本以为可以轻易碾碎的猎物,似乎长出了扎手的尖刺。
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城,在北莽丢下数百具尸体后,草草鸣金收兵。
幽州城,顶住了北邙大军的第一波进攻,依旧屹立不倒。
城头上,守军爆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但刘书成、张魁等将领,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知道,耶律雄鹰的试探结束了,接下来,将是更加疯狂的全面进攻。
而苏康和他那些神秘武器带来的震撼与疑虑,也如同种子,在他们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苏康收起千里镜,脸上并无喜色。
他知道,这只是崩掉了饿狼的一颗牙,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他看了一眼心神不宁的刘书成,又瞥了一眼远处北莽中军那杆飘扬的帅旗,眼神冰冷。
“耶律雄鹰,尝到味道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北莽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如同被激怒的巨熊,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激起了更盛的凶焰。
耶律雄鹰很快调整了策略,不再是小股试探,而是开始了轮番不休、强度越来越大的凶猛攻击。
而且这回,他集中优势兵力,将主攻方向放在了北门!
投石机的轰鸣变得更加密集,巨大的石块带着毁灭的气息,不分昼夜地砸向幽州城墙。
每一次巨石落下,都引得城墙震颤,人心惶惶。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覆盖城头,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成千上万的北莽步兵,在督战队的驱赶下,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幽州这座孤岛。
然而,与之前预想的被动挨打不同,幽州守军仿佛多了一双洞察先机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是苏康手下密探们手中的千里镜。
在苏康的授意下,穆林将手下最得力的几名观测手,分配到了城墙几个关键的了望点。他们隐在垛口后,手中的千里镜如同鹰隼之目,死死盯着北莽大营的一举一动。
“注意!东面,三号投石机区域,敌军正在装填!方向偏东左侧!”
“西面,敌军营寨有骑兵调动,似要掩护步兵冲锋!”
“中间位置!那几架新组装的攻城塔在向前移动!”
……
一条条精准而又及时的情报,通过旗语或口信,迅速传递到城墙各段指挥官的耳中。
“北门东左侧,注意规避投石!”
传令兵嘶吼着。
守军士兵闻讯,立刻提前从危险的垛口后撤开,躲进藏兵洞或坚固的城楼后。
“轰”的一声巨响!
巨石果然砸在了预判的位置,除了溅起漫天尘土,只破坏了冰冷的墙砖,守军伤亡大减。
“西面敌军要上来了!弓箭手准备!滚木礌石就位!”
当北莽士兵嚎叫着冲到护城河边时,迎接他们的是早已严阵以待的守军,箭矢、滚石倾泻而下,效率远比盲目等待高得多。
……
这一双双“鹰眼”的存在,让守军仿佛拥有了预知能力。
他们不再是盲目地承受打击,而是能够提前做出应对,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自己,有效地杀伤了敌人。
原本因为兵力悬殊而弥漫的绝望情绪,似乎被这精准的预警冲淡了一些,守军的抵抗变得更加有序和有底气。
主将刘书成虽然内心依旧在苦苦挣扎,但也不得不承认,苏康带来的这套“观敌”法子,确实起到了奇效。
他看向苏康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少了几分不满,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
而苏康真正的杀手锏,他带来的那四百多名武陵亲兵,则像是一支隐藏在阴影中的致命毒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北莽军最狠辣的打击。
他们依旧分散在几个关键的防御节点,平时沉默寡言,与普通守军无异。
但每当北莽的攻势在某个点形成突破,云梯上爬满了敌人,或者有攻城锤、攻城塔逼近城墙时,他们就会在阎武的指挥下,骤然发难!
“咻咻咻——!”
连弩那独特而密集的破空声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正在攀爬的北莽士兵成片地被射落,攻势瞬间为之一滞。
连弩的射速和穿透力,在这种近距离的守城战中发挥了恐怖的效果,往往一轮急促射击,就能清空一小段城墙下的敌人。
更让北莽士兵胆寒的,是那神出鬼没、声若惊雷的“轰天雷”!
“轰……轰……”
两颗轰天雷精准地落在聚集在城下、试图用巨木撞击城门的北莽士兵人群中,顿时火光迸现,残肢断臂横飞,掉落下来的巨木更是砸死砸伤了好多人!
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城门,暂时又安全了。
“轰隆!!”
“轰隆!!”
又两枚轰天雷被奋力投出,落在了一架即将靠上城墙的攻城塔底部。
剧烈的爆炸虽然没有直接摧毁厚重的塔身,但爆炸的冲击波和飞射的铁片,将推动和护卫攻城塔的士兵炸得死伤惨重,更让塔内的北莽精锐晕头转向,攻势受挫,然后就几乎全被守城官兵的弓箭射落于塔下。
这些轰天雷用得极其刁钻和节省,绝不滥用。
每一次爆炸,都必然是在北莽攻势最猛烈、最关键的时刻,往往能起到一锤定音、扭转局部战局的奇效。
北莽士兵开始对这两种武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不怕刀剑,不怕弓箭,甚至对滚油礌石也有心理准备,但那快得离谱的弩箭和那能平地起惊雷、将人炸得粉身碎骨的“妖法”,却让他们从心底感到胆寒。
冲锋时,看到城头某段守军拿着那种奇怪的“短弓”,或者看到有守军掏出黑乎乎的铁疙瘩,他们就会下意识地迟疑、躲避,士气大受影响。
耶律雄鹰在中军望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又是那诡异的快箭!”
“还有那会爆炸的玩意儿!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东西?!”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锐的士兵,在看似唾手可得的城墙下,被这两种闻所未闻的武器成片收割,精心准备的攻城器械也被屡屡破坏,心中的怒火和疑火交织,几乎要炸裂胸膛。
“查!给本帅去查!那些拿着怪弩、扔爆炸物的,到底是哪部分的大乾军?!领头的又是谁?!”
耶律雄鹰嘶声咆哮着,他第一次对攻下幽州城产生了一丝不确定性。
这座城,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啃得多,就像一块硬骨头,里面还藏着能崩掉牙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