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黎明，不过也只是恐吓。
魏墨生舍不得这么对俞塘。
所以在听到俞塘求饶的时候，就放过了他。
并抱着男人又洗了个澡，给昏昏欲睡的人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又抱在怀里吹干头发，才把俞塘放在换好床单的床铺上。
这张床还是原来的陈设，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经过这一晚，倒是觉得属实有点儿小了。
魏墨生左右看了看，盘算着应该把床头柜收到一边，换张更大的床才好。
既然浴室一时半会改不了，就改床吧。
打定了主意，魏墨生把已经睡过去的人搂在怀里，亲了亲男人的额头，轻声说。
“晚安，塘哥。”
回答他的只有俞塘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可这对于魏墨生就是最珍贵的东西，是他失魂落魄的那一年，最想听到的声音……
……
冬季的墓园很冷，因为刚下过雪，清洁工还没有打扫干净。
踩上去吱呀作响。
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魏墨生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茫然地走着。
直到走到一座墓碑前，才停下脚步。
垂眸，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看清那上面的人，魏墨生陡然瞪大眼睛。
他也顾不得积雪会弄湿衣服，直接跪倒在地，伸出手拍掉墓碑上的雪，错愕地看着俞塘的黑白照片，看着那深刻的“俞塘”二字。
呼出的气在冬日里化作白烟。
“塘哥……”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慌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重生了吗？
我们不是还在课上宣布了恋人关系吗？
而且，我们昨天还去过商场，喝过奶茶，玩过蹦床，回去的时候还吃了烤肉，拍了很多的照片……
对！照片！
魏墨生把手伸进口袋，翻找照片，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指尖开始颤抖，魏墨生强迫自己镇定，自言自语道：“看我这记性，照片在家里放着呢，我带了手机，手机里有照片！”
可这次他拿出手机，翻找相册的时候，却发现一张他说的那些场景都没有。
那个说自己重生了的俞塘，说喜欢他的俞塘，陪他一起玩一起闹的俞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墓地里冷的吓人，膝盖下的雪融化，渗透衣服，湿冷的潮气顺着骨头缝隙往里钻。
魏墨生难以置信地不断翻看相册，念叨着：“应该有的，我拍了很多的，那时候工作人员还看着我们笑，你买给我的是红豆奶茶……”
可不管他怎么说，那些照片就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翻遍了手机都没找到。
而一次错误的触屏，让他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站在拳台上的俞塘被不断地殴打，没有人喊停，所有人都在笑，都在起哄，都在看戏，他们以掌控人命为乐，为这暴力的场景兴奋欢呼。
直到鲜血溅满拳台，这次男人倒地，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魏墨生终于控制不住，尖叫着把手机扔出去。
正砸在墓碑上，支离破碎。
“对不起、对不起塘哥，对不起……”魏墨生慌张地用手去擦墓碑，不停地说：“我不是故意扔的，我不是故意的……”
“阿生？”
“阿生！”
魏墨生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人的一瞬间，低叫一声，一把推开俞塘，从床上滚落，重重摔在地上。
“你不是塘哥！”他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大喊道：“他已经死了！”
“他死在了拳台上！你不是他！他回不来了！”
哽咽的声音回荡在卧室，泪珠砸落，魏墨生倒退着缩到角落，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他回不来了……”
俞塘僵在原地，旋即想到他这应该是做了噩梦，把梦境和现实搞混了。
便赶紧几步走到魏墨生面前，捧住青年的脸，心疼地擦去眼泪，告诉他。
“阿生，你只是做噩梦了。”他说：“现在梦醒了，你看看这里，看看我们的家。”
“看看我。”
“我重生了，回来陪你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
魏墨生在他声音的安抚下，黑眸逐渐清明，眼泪也渐渐止住，环顾四周，又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最后一把搂住俞塘，收紧力道，就像生怕男人消失一样。
“对不起，塘塘……”
“嘘。”
俞塘也拥住魏墨生，在他耳边说：“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魏墨生怔了怔，唇瓣发抖，直把脸埋在男人的肩膀，说：“不说对不起，应该说我爱你。”
“塘塘，我爱你。”
“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俞塘听他这可怜的声音，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他清楚，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
也是时候找个心理医生给魏墨生诊治一下了。
……
之后等魏墨生平静下来，俞塘问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魏墨生如实说了。
俞塘便结合他的梦境想了想，突然笑出了声。
魏墨生奇怪地问他：“塘塘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个噩梦可能跟我抢你被子有关系。”俞塘说：“我早晨的时候醒了一回，看你紧紧抱着我，就觉得热，于是摸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调低了，迷迷糊糊地推开你，又睡过去，可能睡了没多会又觉得冷了，便把被子抢了过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空调风里受冻。”
“你之所以梦到雪地，十有八九是因为冻的。”
俞塘还记得刚才自己醒来后，发现被子都在他这里，而魏墨生则抱着自己，一直喊对不起，再结合这个梦，这个解释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魏墨生沉默一会儿，又眨眨眼睛，也跟着笑起来。
他搂着俞塘又滚进被窝里，手脚并用缠着男人，像只慵懒的树袋熊。
叹息道：“幸好只是个梦，要是真的，我就哭死了。”
“你刚才就够吓人的了。”俞塘给他捂暖手脚：“我差点跟你一起哭。”
魏墨生蹭蹭俞塘的肩窝，又吧唧一口亲在男人的侧脸：“你那么心疼我呀？”
“让你对过去留下阴影，责任都在我。”俞塘正好提出自己的想法：“等过段时间，我让我姐找一个厉害的心理医生，我带你去看看吧。”
“我想尽快帮你走出来。”
“走出来……”魏墨生的身体僵了僵，他莫名有些抵触这个词。
他轻声问俞塘：“塘塘，你的意思是，让我丢掉过去的记忆吗？”
心里的不安涌上来，视线里周遭的事物在缓慢扭曲，包括怀里的人都再次变得不真实起来。
魏墨生很怕俞塘会说出让他丢掉和塘哥的记忆的话。
因为这会让他觉得林俞塘是假的。
这是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对面前人的猜忌。
“嗯？”俞塘笑起来，拍拍他的手：“你在说什么傻话？”
“让你丢掉过去的记忆，那不就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咱们去看心理医生的目的，是让你正视我们曾经的经历，不要总觉得是你害了我。然后呢，还要帮助你接受现在的我，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在一起，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魏墨生微怔。
视线里房间内的陈设不再是扭曲的线条，而是真真切切地恢复了原状。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让冷气过低的房间变得温暖。
魏墨生抿唇，抿紧，最后点点头，回他。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