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百人汇聚在一起，共享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喜悦，漫山遍野响彻着他们的欢呼。
以白家家主为首，十余个头发花白的人凑在一旁密议了一会儿，随后一同来到墨红袖面前。相互看了几眼之后，异口同声下拜道：“拜见盟主！”
白逸转身看向他爹，愣住了。
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站直身体面向墨红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与众人一起高呼：“拜见盟主！”
楚蔚见状，轻轻勾勾起唇角：这帮人倒是识趣，免得他再费口舌了。
“诸位免礼吧。”
只见身穿朱衣的少女立在人群的中心，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接受众人的跪拜，仿若眼前的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即便是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但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在脑海，让楚蔚难以再保持平静。
视野中的红衣少女逐渐与另一个身影相重合，他下意识张口唤了一句：“……”
“主子您说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嘈杂，抱琴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堵住一只耳朵凑上前问道，“您再说一遍，小的方才没听清。”
楚蔚身体一颤，仿若回魂般，眼神迅速恢复清明。
见他明显是听见了却没搭理自己，抱琴满脸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又看了眼人群中心的墨红袖，一边真心为她高兴，一边又忍不住心疼自家主子跟他自己：将近一年的筹谋跟运作啊，眼看就要打进天海盟了，结果却被别人接了胡。
完了完了，他英明神武的主子这下算是栽了。
墨红袖正安排人善后，忽有一名小厮从山上跑下来，慌慌张张奔至她身侧：“大小姐，庄中出事了……”
墨红袖听完，看向了人群中的玄戟。
玄戟心头一跳，脸色一变，没问墨红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拨开人群向山上狂奔而去。
……
“禀大小姐，幸而发现的及时，尚未危及性命。后续只需静养一些时日，便可慢慢恢复了。”
“有劳黄先生。”
“不敢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黄鬼遗恭敬地说道，“大小姐，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
墨红袖看了眼闭眼躺在床上的越临戈，抬步走到床边：“阎罗殿前走一遭的感觉体会过了，如何？”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眸，眼泪当即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你们不该救我。”
“为何自杀？”墨红袖问道。
越临戈无言。
“为了身世，还是情爱？”
越临戈仍旧无言，只是眼泪更加急促而汹涌地向外流淌。
她渐渐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嘴唇颤抖，紧接着侧身向里，蜷缩成一团，渐渐痛哭出声。
墨红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哭完，才开口道：“你的命既不属于你的父母，也不属于你的情人，它只属于你自己。你不该为了任何人而轻易放弃它。这是其一。”
“其二，爱情并非生命的全部，你的世界也不会因为失去某个人而崩塌。你才十五岁，生命不过刚刚开始，当你走出这座山庄，走出天水州，走出凤秦路，你会发现天大地大，你现在所以为的全部不过是小小的一隅，只是漫长的生命旅途中小小的一段路。你不该因为在这段路上摔了跟头就决定停滞不前，而是要爬起来，跨过去，养足精神继续前行。”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之后过来见我。”
……
回到观海堂，刚进大门便见一个人影在院中徘徊。
见墨红袖回来，她迎上前：“盟主。”
“三娘找我有事？”墨红袖道，“进来说吧。”
待进到堂中，纪三娘并未落座，直接开口道：“盟主，我是来同您辞别的。”
“辞别？你要去哪儿？”梅凌寒问道。
“我过了十几年打打杀杀的日子，倦了，想歇歇。”
与初见时相比，此时的纪三娘像是老了十岁，身上那股悍劲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惫。
“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了，但大家在谷底帮我一起葬了三尺鱼，我留下这些时日跟大家一起做一些事，也算是还了谷底欠下的情了。”她道，“如今官兵退了，山庄危机已解，我也该走了。”
“你既然心生退意，我自不会拦你。”墨红袖道，“但我多问一句，你是已经有了去处吗？”
纪三娘摇了摇头：“近十年间我跟三尺鱼都住在山庄，我们俩搭伙过日子之前都是孤家寡人，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天大地大，去哪儿对我来说都没区别。”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去处，你可愿意听一听？”
“什么去处？”纪三娘问道。
“既然是你将我从云江县带来的，想必对我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墨红袖道，“我家还有一位年迈的外祖母，一位舅舅，以及我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妹妹。两个妹妹我将来准备带在自己身边，她们离开后外祖母和母亲难免觉得孤单，你可愿意住到我家里去与她们作伴？”
“盟主，我……”
“不用急着拒绝我。”墨红袖道，“你既然没有定好去处，不若先去我家住一段时日。若是觉得不喜欢，届时再离开也不迟。”
纪三娘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那就听盟主安排。”
纪三娘离开后，梅凌寒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走到一旁去点蜡烛。
刚把两只灯架上的蜡烛点完，便又进来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跟她一起站在越临戈房门外的玄戟。
“拜见盟主。”玄戟单膝跪地，给墨红袖行了一个大礼。
“你来找我是为何事？”墨红袖问道。
“来同盟主辞别。”玄戟道，“我想离开天水山庄。”
“你也要走？”梅凌寒想都没想就问道，“你走了越二小姐怎么办？”
“我已经见过临戈了。”玄戟道，“也同她说过了。”
“盟主对她说的那番话我也听见了，我觉得盟主说得对，临戈不该因为我毁了自己的一生。”他道，“我若继续留下，只会让她徒增烦恼。我离开，她才能迅速从伤痛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你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
“若是从前，定然是不放心的。”玄戟道，“但我现在已经知道，盟主并非不能容人之人。临戈不论是继续留在天水山庄，还是跟万家主一起回去，盟主都不会为难她。”
他说到这里，直接改为双膝跪地，对着墨红袖叩了三叩：“这三拜，一拜谢盟主不杀之恩，二拜谢盟主及时出手，阻止我们犯下大错，三拜……若将来临戈难处而我不在她身边，还望盟主能略施援手，照付一二。玄戟在此立誓，若将来有缘再见，定深谢盟主大恩。”
……
“你把纪三娘留下了，为何不留他？”玄戟走后，梅凌寒询问道。
“他与三年不一样，我留不住。多说，不过徒费口舌罢了。”
“唉。”梅凌寒叹了口气，趴在墨红袖面前的长案上，托着腮道，“虽然与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但一起劫过狱，一起御过敌，他俩这突然一走，心里还怪不是滋味儿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是啊，马上就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