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要差人将父亲请来,又转念一想,父亲现在并不信任或重用他,打扰了他的公务反而更为不悦。
转念一想,即便父亲来了,又能如何。
顾知兰作为已婚妇人私见外男固然不妥,但她在布政司也是天天和男人们混迹一处,没法用这些寻常规矩约束她,她到时候狡辩在谈论公务,不便在布政司,也就糊弄过去了。
哼,倒不如从长计议,到时候捉奸在床,看顾知兰和陆川还能狡辩什么。
崔宪想过,何以他爹被这小娘们迷晕了头,加之他大哥不在家,富贵人家爬灰的爬灰,也是有的。
茶室内,陆川说道:“或许他们是早年间在长安时结识的,你知道崔大人以前在内阁,后来才被外派,这些官家子弟,斗鸡斗蛐蛐可能就认识了。”
顾知兰点点头,她倒希望事情简单一点,就怕不简单。
此事只怕还要依靠崔阅在长安打探一番。
聊完了顾知兰便打算走了,陆川叫住她:“知兰——”
顾知兰回眸:“怎么了,陆大人还有什么事?”
陆川想告诉她关于吴双卿的事,近来他去周边县城时又看到过那个神似吴双卿的背影,追上去之后又失望了,又是一张陌生的脸。
陆川觉得自己魔怔了,他自认对吴双卿绝无非分之想,不至于为了她魂牵梦绕神魂颠倒。
只是那背影身形实在太像。
他想了想,终究咽了回去,毕竟捕风捉影的事,他知道顾知兰现在需要确切的消息,否则只会令顾丕熙更加煎熬。
每次追寻到一点线索,便萌生了希望,最终却无疾而终,那种痛苦像反复在砧板上翻滚,最是痛苦不堪。
陆川敛眉,或许他只是舍不得顾知兰,想叫住她吧。
他收起失落的眼神:“无事,我们回吧。”
离开悦来茶楼时起了风,陆川的手不自觉扯上系带,想脱下外袍给顾知兰披上,马上意识到不妥,收了手。
青鸾不知从哪里出来,附在顾知兰耳边悄声道:“刚刚崔宪也来了。”
顾知兰诧异:“他跟踪我?”
青鸾摇摇头:“他看到你们很惊讶,不像是专门跟踪的,不过我看他眼神不怀好意,少夫人你要小心,我总感觉他要对你不利。”
顾知兰点点头。
后面顾知兰格外留意崔宪,他以公务为名去了毫州,实则陆川告诉他根本没有要去毫州的公务,他在提刑司告了假出去的。
青鸾一路跟了过去,发现他又是去卖话本子的,长安那边被《离思》挤得断了财路,雍州这边是崔阅大本营,因此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毫州去。
顾知兰喝茶挑眉:“要那么多钱干嘛?”
光在长安晚晴轩一家酒楼,据掌柜的说,崔宪就挣了几百两,粗略估计,他应该挣了上千两银子。
春红给她捏肩,笑了:“姑娘这话说的,谁还嫌钱多?这是找到了发财的路,赶紧捞一笔。”
又建议道:“少夫人,咱们要不把《离思》也卖到毫州去,卖的比二少爷的便宜,让他美梦落空。”
顾知兰摇了摇头,这样做会引起崔宪的戒备,打草惊蛇。
现在于她来说最有利的就是装作一无所知。
青鸾说:“我跟踪了他数日,不赌,没怎么嫖,不过,确实有两个相好的。”
顾知兰:“哦?”
青鸾说:“一个是盐商的续弦柳夫人,风姿绰约,盐商常年不在,那个续弦也不是个安分的,还一个小家碧玉的,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二少爷从盐商续弦夫人那里拿了钱,来养那位小家碧玉。”
顾知兰睁大了眼,这么会玩?
春红说道:“太好了,老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二少爷活活打死的。”
顾知兰摇了摇头,春红可真是崔夫人带出来的丫头,一点都沉不住气。
顾知兰起身,站在窗前,窗外起了烈风,春红连忙上前关窗,叮嘱道:“少夫人,起风了快回去歇息吧。”
顾知兰想了想说道:“十月初十是不是母亲的寿辰?”
春红点头称是:“夫人说了此次寿辰由李姨娘协助,知道少夫人忙,不劳少夫人烦心。”
顾知兰心中感动,婆婆的认知真是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按理说这种寿辰自该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来操办的。
不过,只怕魑魅魍魉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长安城。
送走顾知兰后,崔阅觉得日子更漫长了,起初几天最是难熬,想着媳妇在身边时的甜蜜,好不容易熬到了月底。
崔阅又去了晚晴楼,宋云飞的书童苏言照例来拿分红,垫着手中微不足道的碎银子,苏言连连摇头,直说以后也没必要再来了。
他出了门后,崔阅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到了一处僻静的胡同,飞身上前落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苏言一惊,往崔阅的脸上望了望,拱手道:“公子,有何指教?”
崔阅走近,步步生威,苏言观他的步态知道是有功夫的,被他的气势震慑,不由得后退到墙边。
苏言咽下一口唾沫说道:“公子,小人未曾开罪过您吧。”
崔阅冷笑一声,说道:“你拿着我的话本子赚得盆满钵满,你说有没有开罪过我?”
苏言怔了怔,喃喃道:“话本子?”
崔阅不再废话,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像提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苏言双脚离地,不停地扑腾着,被扼住气息的感觉让他时不时翻白眼,濒死感像一团雾气缓缓将他包围。
崔阅松开一点力道,怒斥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他给了你什么?钱?还是别的?”
苏言只觉得大口的空气忽然灌进来,一时间不适应,剧烈地咳嗽一阵,咳地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看着崔阅说道:“公子,小的受一位崔姓公子所托,每月给他领银钱,他答应分给小的一成,其他的便再没有了,小的不知道这话本子究竟是谁写的呀?”
崔阅眯起了眼睛:“你不老实。”
苏言心道不妙,崔阅自腰间掏出一根绳子,他动作极快,苏言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倒着吊在那棵大槐树上。
他惊魂未定,便看到寒光一闪,一柄短刃抵在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跳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