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曼端着茶杯的手指微顿，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微的波纹。
卢宝生，钦天监。
一个管盖房子的，一个管看老天爷脸色的。
现在，他们竟然联手要拆她的台。
【可以啊，技术上辩不过我，就开始搞封建迷信了？】
【还毁龙脉，动摇国本，这帽子真够大的。】
【妖后？天灾？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绑上柴堆烧了祭天？】
沈曼曼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她从软榻上站起，脸上所有表情都收敛起来。
“备驾，本宫去太和殿瞧瞧。”
太和殿里，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卢宝生和钦天监监正跪在殿中，身后乌泱泱跪倒一片附议的文官。
“陛下！百工院无度取土，已致京郊西山龙脉不稳！昨夜微臣夜观天象，紫微星黯，妖星犯帝座，此乃亡国之兆啊！”钦天监监正一把鼻涕一把泪。
卢宝生跟着就把头磕在金砖上，声音又急又气：“臣恳请陛下，即刻查封百工院，严惩妖后，方能安抚龙脉，平息天怒！”
“严惩妖后！”
“关闭百工院！”
底下的人喊得跟哭丧一样，一浪盖过一浪。
蔺宸靠在龙椅上，脸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搭在扶手上的指节捏得发白。
杀气刚要从他眼底漫出，一道清冷的女声从珠帘后传来。
“本宫倒是想问问，卢大人和监正大人，哪路神仙给你们托的梦？”
沈曼曼步步生莲，从珠帘后走出，站到蔺宸身侧。
她的眼神扫过底下跪着的人，像在看一地乱蹦的蚂蚱。
“你们说西山是龙脉，证据呢？你们说本宫是妖后，证据呢？”
卢宝生脖子一梗：“天象示警，岂容妖后狡辩！”
“好一个天象示警。”沈曼曼扯了下嘴角。
她没再理那群人，转身对着蔺宸，撩起裙摆，端端正正地跪下行个大礼。
“陛下，臣妾在此立下军令状。”
她的声音不大，“三日之内，臣妾必为我大夏寻到一处不损龙脉，又能开采万年的‘祥瑞宝地’。若找不到，臣妾自请关闭百工院，辞去总管之职，在坤宁宫静思己过，永不干政！”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傻了。
蔺宸眼底针尖似的缩了一下，喉结滚动，就要出声。
【别拦我，不把这帮老东西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他们还真以为老娘是软柿子。】
【不就是找个矿吗？我一个地质学选修课拿A的，还能怕了你们这群跳大神的？】
蔺宸听见她心里的话，到了嘴边的字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跪得笔直的背影，片刻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第二天，京郊西山。
这里被钦天监划为“大凶之地”，荒得连鸟都不拉屎。
沈曼曼一身利落骑装，亲自带着罗全几个匠人，还有愁眉苦脸的柳书言进了山。
“娘娘，您这还揣着崽，怎么能来这种鬼地方......”柳书言扶着她，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没事。”沈曼曼甩甩手，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的山势和植被。
【这帮古人就是傻，植被越少，石头越秃，说明土壤里重金属含量越高，这种地方才容易有矿。】
她心里吐着槽，领着队伍往山谷深处走。
山路越来越难走，就在他们经过一处陡坡时，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小心！”罗全扯着嗓子大喊。
所有人抬头，只见好几块磨盘大的山石从坡上滚下来，带着泥土和断木，直冲着沈曼曼的位置砸过来！
柳书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腿脚像灌了铅，钉在原地。
沈曼曼瞳孔也缩成一个点。
她想躲，可肚子里的坠胀感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一块巨石就要砸到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树上闪电般扑下，一把揽住沈曼曼的腰，脚尖在地上一点，抱着她就往旁边横移出去。
影卫刚落地，另一块碎石就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砸向刚站稳的沈曼曼脚边。
沈曼曼被那股力道一带，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后摔倒。眼看一块人头大的石头就要砸到她的小腿，她凭着一股求生本能，抱着肚子猛地一个翻滚！
“嘶——”手臂被地上的碎石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轰隆！”巨石砸在她刚才躺的地方，地面都震了三震。
“娘娘！您没事吧！”柳书言和罗全等人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一个个吓得脸都青了。
沈曼-曼撑着地坐起来，看着手臂上的血痕，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处滑坡的山坡，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妈的，这不是意外。】
【这坡度，这土质，石头自己会长腿往下滚？是有人故意推下来的！】
【卢宝生？还是世家那帮孙子？为了弄死我，已经不择手段了。】
一股火气从心底烧起来。
想让她怕？没门！
她不但没退，眼睛里反而冒出一股狠劲。
她推开柳书言的搀扶，站起来，径直走向那片滑坡造成的断崖。
“娘娘，危险！”
沈曼曼没理，蹲下身子，仔细看断崖的剖面。
那里的岩石，风化得很有特点。
她伸手，从石缝里捻起点土，凑到鼻子底下闻。
有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土腥气。
她眼睛里“噌”地冒出光来。
她站起身，目光在山谷里飞快扫了圈，最后定在山谷另一侧，那个光秃秃的角落。
那里长着几丛半死不活的灌木。
“走，去那边！”她指着那个方向，不容置喙。
众人虽然不明白，也只能跟上。
沈曼曼在那片光秃秃的地前停下，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往下挖。”
罗全几个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
“娘娘，这里......”
“挖！”
匠人们不敢再问，拿起铁锹就开干。
一尺，两尺。
挖出来的全是红褐色的硬土疙瘩。
匠人们的动作慢下来，脸上全是怀疑。
【别停啊，人民币就在脚下了！】
沈曼曼心里急得不行。
“继续挖！”
匠人们咬牙，又往下挖了半尺。
“铛！”
一声脆响，铁锹好像碰到了什么软东西。
年轻工匠好奇地伸手进去掏了把。
手拿出来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捧泥，白得像雪，细得像面粉的泥！
“这......这是......”罗全抖着手走上前，也抓起把。
他把泥凑到眼前，又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高岭土！是高岭土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捧白泥，像对着祖师爷一样磕头。
“老天爷！是品相最好的高岭土！比官窑的贡品还好上百倍！”
其余的工匠也疯了，扔了铁锹就跪在地上，看着那片被挖开的地，眼神狂热得像在看神迹。
消息当天下午就飞回京城。
被钦天监说成“大凶之地”的西山荒谷，挖出了储量惊人的顶级高岭土！
“龙脉震动”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个被骂作“妖后”的女人，再次，点石成金！
当晚，蔺宸下旨，封西山为“凤鸣矿”，专供百工院，任何人不得染指。
沈曼曼“神启者”的名头，在京城彻底坐实。
百工院内，灯火通明，一片欢腾。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围着沈曼曼，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一个刚从工部投奔来，看着很机灵的年轻匠人，端着碗汤药，挤到沈曼曼面前，脸上全是感激和崇拜。
“娘娘，您辛苦了，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为您熬的安胎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沈曼曼笑着正要伸手去接，眼角余光却扫到他端碗的手。
那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与他脸上轻松的笑容格格不入。
她心中一动，接过碗的动作慢了半拍。
极淡的，不属于药材的苦杏仁味，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鼻腔。
【有毒！】
她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汤碗，温和地笑道：“辛苦，本宫正好有些渴。”
她说话时，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没人看见，那年轻匠人悄悄松口气，转身退入人群时，眼底滑过些阴狠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