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到电梯口，手指按在呼叫键上，金属门映出我模糊的影子。肩上的背包还带着训练后的重量，右腿旧伤隐隐发沉，但比起前几日已经好很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没去拿，只当是爸妈发来的问候。
“美丽。”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见关毅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捏着一份文件，脸色比平时更冷。他快步走过来，把东西递给我。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摘要，纸边被裁得不太整齐，像是匆忙中撕下来的。
“有人准备对你下手。”他说，“内容可能牵扯到私生活，还有训练期间的所谓‘内幕’。”
我愣住，低头看着纸上几行加粗的字：“深夜密会制作人”“训练造假疑云”。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眼睛。我想起白天在练习室门口看见徐若琳的那一眼，她嘴角扬起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并不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为什么是我？”我听见自己问。
关毅没立刻回答。他看了眼四周，走廊空荡，只有尽头一盏灯闪了闪。他伸手示意我跟他走。“先回训练室。”
我们穿过安静的通道，脚步声被地毯吸得干干净净。他反手锁上门，打开平板，调出一段记录。屏幕上跳动着访客登记信息、Ip地址和后台私信往来。那个叫“新闻快报”的账号反复出现，最后一次登录时间是昨夜十一点多，来自徐若琳办公室的终端。
“他们还没发出来，但预热稿已经在做。”关毅指着一条邮件截图，“标题都拟好了，就等时机。”
我盯着那些文字，喉咙有点发紧。以前我也听说过谁谁被爆料，照片拼接、对话伪造，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我下意识摸了摸耳机线，那是我练声时一直戴着的那根，浅灰色，接口处有些磨损。
“我能怎么办？”我说，“我又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关毅转过身，正对着我。“你可以选择不一个人扛。”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稳，没有安慰的意思，也不是在讲大道理。就像那天他在录音棚外对我说“你唱得很好”那样，简单，却让人没法怀疑。
“你会一直在我这边吗？”我终于问出口。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一直都在。不只是作为制作人，更是……一个在乎你的人。”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窗外的城市灯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斜线。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压着的东西松开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份纸折好，放进手册夹层。“那我们一起面对。”
关毅点点头，语气重新变得清晰有力：“现在还不需要公开回应，但我们得提前准备。他们会问什么，你怎么答，哪些事能说，哪些必须守住——这些都要练。”
“练？”
“对。像练舞一样，一句一句来。你要学会在镜头前说话，而不是被问题推着走。”
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头发乱着，脸上还有汗渍，衣服皱巴巴的。可这一次，我不再只想躲开镜头。我想让那些等着看我出丑的人知道，我不是靠谁扶起来的，也不是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的。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他说，“早上七点，这里集合。先模拟一轮提问。”
我应了一声，翻开手册，抽出一支笔，在今日总结后面写下新的计划条目：“应对预案，启动。”
关毅站在我旁边，目光落在镜子里。“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解释不清，怕越描越黑，怕努力全被抹掉。”他声音低了些，“但你要记住，真实的东西经得起追问。而你的故事，不需要美化，也不该被扭曲。”
我握紧了笔杆。笔尖在纸上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写：“不回避，不撒谎，不说多余的话。”
“还有。”他补充，“如果问题太狠，你可以停顿，可以喝水，可以看着镜头说‘这个问题我需要想想’。这不是软弱，是掌控节奏。”
我点头，心里慢慢有了底。以前总觉得媒体可怕，因为他们能把一句话翻成十种意思。但现在我知道，只要我自己不乱，他们就没法替我定义我是谁。
“其实……”我忽然开口，“我最怕的不是被骂。是你们辛苦做的编曲，团队熬夜剪的视频，还有你自己一次次帮我调整动作的心思——被人说成是假的，是包装出来的。”
关毅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所以更要站出来。不是为了争口气，是为了保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我转头看他。他眼里没有疲惫，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下去的决心。就像他在录音室里听我唱完一首歌后，抬起头说“就是这个味道”时的眼神。
“明天七点。”我说，“我会准时。”
他拿起平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别查那些账号，也别点推送。你现在要做的，是睡好觉，吃好饭，把身体状态调回来。其他的，交给我。”
门关上前，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灯光依旧亮着。我坐在垫子上，把耳机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确认收音孔没有堵塞。然后打开录音功能，对着话筒试音：“你好，我是姜美丽。”
声音清晰，平稳。
我又试了一遍：“关于最近网上的消息，我想说几句。”
这一次，我没有删掉重录。
我把设备收好，背起包准备离开。经过镜子时，我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眼角有点红，是因为累的，不是因为害怕。
我抬手把刘海拨到一边，露出整张脸。
训练室的灯还亮着，隔壁房间已经熄了火。我掏出手机，看到那条未读推送还在，标题还是那几个字：“明日看点预告”。
我没有划掉，也没有点开。
而是把它截了屏，存在了相册里。
关毅说过，敌人最喜欢看你慌。
我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