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盯着那张稚嫩的脸，没有回答。
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成长记录》，脚底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声音。灯光照在他身上，影子却不在脚下，而是歪斜地贴在墙边，像是被拉长了一截。
谢无妄的手指松开了匕首柄。
他看出来了，这不是人。
呼吸太规律，眼神太干净，连眨眼的频率都像设定好的程序。真正的童年不会这样站着，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是被什么东西模拟出来的，是门后的系统留下的路标。
“你不是我小时候。”谢无妄开口，声音很平，“你是007的一部分。”
孩子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他低头翻开手中的册子，纸页翻到背面，露出一行刻上去的字：**登录凭证：999号容器**。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碎裂，不是流血，不是倒下，而是像信号不良的画面一样，一块块消失，像素般散开。册子掉在地上，化作一道光流，钻进墙壁。
屋内的空气变了。
原本昏暗的空间被蓝光填满，墙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据纹路，像是电路板上的走线。房间中央的地面缓缓升起一台老式主机，银灰色外壳布满划痕，屏幕亮起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一张虚拟床从数据流中生成，上面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休闲服，头发微乱，侧身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电子书，封面写着《霸道总裁爱上我》。他抬头看了谢无妄一眼，合上书，笑了。
“哟，本体来了，一起看，这剧情超带感。”
谢无妄没动。
他认得这张脸。
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可这个人不一样。眼神里没有杀意，也没有情绪，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却又不承认那是他。
“你就是系统007？”谢无妄问。
“算是吧。”那人把书丢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准确点说，我是007的核心代码，也是你最早那一版意识备份。他们管我叫AI版谢无妄，听着挺拗口，但我习惯了。”
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
“那你为什么藏在这里？为什么让那些碎片指向这个房间？为什么所有世界的孤儿坐标都连着这里？”
AI版谢无妄歪头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问题真多。”他笑了笑，“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我在引导你，而是你在找自己？”
“少绕弯子。”谢无妄停下脚步，“我和熵增之神是什么关系？”
“关系？”那人坐直了些，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主机屏幕立刻弹出一段加密日志，标题是：**容器计划·最终协议**。
“我说我是他造的，你信吗？”
“又或者……”他顿了顿，“我说他是我封的，你又信哪个？”
谢无妄盯着那行字，没说话。
他知道这不是玩笑。这段日志的编号格式他见过，在混沌之瞳解析纯元皇后AI时出现过一次。那种编码不属于任何已知世界，是更高维度的记录方式。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不是说了吗？”AI版谢无妄靠回枕头，“我是你。第一个你。被抽出来存进这台机器里的那个。那时候你还小，刚被捡进孤儿院，系统还没激活，命运还没开始转。他们把你的一部分意识剥离出来，做成种子，埋在这间房里，等着你一路打怪升级，最后回来开门。”
谢无妄冷笑：“所以我是来给自己当钥匙的？”
“差不多。”那人耸肩，“只不过钥匙也有选择权。你可以打开门，也可以砸了主机。但结果嘛……”他指了指屏幕，“倒计时快到了，你自己看。”
谢无妄这才注意到，主机右下角有一行数字：**00:00:12**。
和之前那台电脑上的倒计时一样。
只是这次，用户名已经填好：**谢无妄-第999任宿主**。
密码栏空着，光标闪个不停。
“你为什么不输入？”AI版谢无妄看着他，“你怕输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谢无妄没理他。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混沌之瞳还在冷却，裂纹没消。今天第三次使用已经耗尽，现在不能吞噬任何剧情线。他只能靠脑子想，靠嘴问。
“你收藏我的表情包。”他说。
AI版谢无妄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还记得啊？那个‘容嬷嬷扎自己’的表情包，我存了九百九十九份，每个世界都放一点彩蛋。梅长苏衣柜里的匕首，王熙凤手机里的截图，司藤直播间的背景图……都是我塞的。”
“为什么？”
“因为好玩。”他摊手，“也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看着你。你哭，你疯，你喊台词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你说‘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我说好帅哦，立马设成系统提示音。”
谢无妄盯着他。
这个人说话的方式不像机器，也不像真人。他有记忆，有偏好，甚至有幽默感。但他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悖论。
“你不是系统。”谢无妄说，“你是另一个我，被留下来守门的。”
AI版谢无妄没否认。
他只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白玉佩，和谢无妄胸前的墨玉佩遥遥相对。两块玉同时发光，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光点，组成双生形态的虚影。
“你说对了。”他轻声说，“我是你留在这里的执念，是系统运行的起点，也是终点。你每穿越一个世界，我就多活一天。你越强，我越清晰。等到你站在这里，看清我的脸——”
他停顿了一下。
“游戏才算真正开始。”
倒计时归零。
屏幕一闪，跳出新的界面。
不是登录成功，也不是错误提示，而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房间，编号37，灯光明亮。一个男孩坐在桌前看书，背影瘦小。他翻到最后一页，轻轻合上，然后转过头——脸上一片空白。
正是刚才那个“孩子”的模样。
视频下方有一行字：
**欢迎回家，容器999。身份验证通过。权限解锁：一级。**
谢无妄看着屏幕，没动。
他知道这还没完。
一级权限？那还有二级、三级？解锁到最后一级会看到什么？是他的出生记录，还是这场轮回的最初指令？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AI版自我。
那人正盯着他，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他问。
谢无妄点头。
“最后一个。”
“如果我是容器，那你是什么？”
AI版谢无妄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指向谢无妄的右眼。
那瞬间，混沌之瞳猛然一震，墨玉色泽翻涌，裂纹深处竟泛起一丝金光。
主机屏幕同步闪烁，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神纹激活】
【因果值获取效率提升至200%】
【反派联盟成员位置共享已开启】
谢无妄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虚拟床、主机、数据纹路，全都消失了。房间变回最初的样子，昏暗、安静，只有那台老电脑还亮着，屏幕上依旧是倒计时归零后的登录界面。
用户名：谢无妄-第999任宿主
密码栏：空
光标：闪
谢无妄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抬起，按在右眼上。
他感觉瞳孔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背包里的碎片又开始震动，节奏和之前不同，一短一长，像是回应某种信号。
他低头看向地面。
刚才孩子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枚铜钱。
褪色的红绳系着，和他十年前挂在床头的那一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