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着我看了一路了，”秦念将长剑置于石桌，好整以暇地转过身，迎上齐岁毫不掩饰的目光，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说吧，到底在看什么？”
手背被剑鞘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其实根本不疼，齐岁却霎时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下撇，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声音又低又黏：“你现在连摸都不让我摸了……难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你都不满意吗？”
一旁的幽蛰猛地睁大双眼，瞳孔地震，表情彻底失控，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等、等等！
什么“不让我摸”？摸哪儿？您倒是说清楚摸哪儿啊？！
还有这副样子，这真是那个在朝堂上敢与皇上、太子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七殿下吗？这分明是只成了精的小狗吧？！
幽蛰倒抽一口冷气，又慌忙死死憋住，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殿下与秦公子之间，必然是纯洁无瑕的战略合作伙伴，是崇高伟大的利益共同体，才不是这种黏黏糊糊、你侬我侬，又软弱又黏糊的暧昧关系！
再说了，他这么大个人还杵在这儿呢！就算真有什么，总不该当着他的面就……吧？
总之，幽蛰成功说服了自己，决定摒弃一切杂念，以绝对客观、公正、不带任何主观臆测的态度，重新审视二人的互动。
秦念沉默了片刻，端详着对方那装得活灵活现的可怜相，瞬间摸透了他那点小心思，不由得低笑出声。
那笑声清越明朗，仿佛春风拂过琴弦。
年轻公子的唇角扬起恣意的弧度，整张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比倾泻而下的阳光还要璀璨夺目，艳丽得令人不敢逼视。
齐岁一时看呆了，连假装委屈都忘得一干二净，瞬间暴露了原形，只是痴痴地望着，眼中再无他物。
秦念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捏了捏他颊侧软肉。
这人的某些习性确实很像某种大型犬类，喜欢咬人，更喜欢黏人。而秦念格外钟爱这个动作，仿佛一把攥住了食肉动物最危险的口吻，一种微妙而绝对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令他心生愉悦。
齐岁也同样沉醉于被这样的对待。这种亲昵的钳制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秦念正专注地看着他。他正在被掌控着，这恰恰证明了对方仍在乎他。
两人之间流转着无声满足，却苦了在场的第三个人。
幽蛰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能用目光把青石板烧出个洞来，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撰写乱七八糟的遗言。
他都审视了一些什么？！
完了……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今天，他恐怕即将为殿下的小秘密英勇牺牲了！
“你今日做得很好，”秦念眼尾微扬，指尖轻轻划过齐岁的下颌，慵懒的笑着，“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齐岁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微微发紧，声音低哑了几分：“我……我想要今晚——”
话还未说完，秦念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未尽之语硬生生堵了回去，只余下一串模糊不甘的呜咽声。
“不行。”
秦念松开手，神情转瞬之间变得淡漠，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哪有人才表露心意就急着把心上人拐到床上去的？这人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虽说这种事若由他主动倒也无妨，可齐岁来做，就总让他莫名想挑刺。更何况，在这武侠世界中，他不过一具寻常身躯，哪经得起这般对待？
他刚成为大会的优胜者，最近这几日前来拜访他的人必定络绎不绝，若明日当真腰酸腿软，根本下不了床，被人看出端倪……
他秦念虽然是个不要脸的，但这种“面子”却是绝不能丢的！
齐岁挣脱他的钳制，急急追问，眼底尽是委屈：“为何不可？”
秦念抬眸望天，故作沉吟：“算算时间，我今晚还有几个人要见。”
“那明日？”
“明日再说。”
“小阿念……”齐岁低声控诉，像是被负心汉辜负了的怨妇一般，“你当真残忍。”
无人能懂他这两日夜晚的煎熬，所爱之人就在身侧，可就是吃不到。
他昨日晚上只能抱着秦念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暗示着想要更近一步都被强硬地用“明日有事”的理由堵了回去。
这般甜蜜的折磨几乎要将他逼疯。
秦念没什么同理心，并不想共情齐岁的感受。他在心中冷静地盘算着，压抑几天又不会把人压抑出什么毛病，横竖这么多年也都如此过来了。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无视了齐岁的哀怨，转而将矛头轻巧引向一旁努力装不存在的幽蛰。
“我劝你在下属面前，多少顾着些形象。”说罢，他执起青霜剑，衣袂轻扬，转身便走，“我还有事，先回房更衣。你们……慢聊。”
话音未落，人已翩然离去，只留一道潇洒背影，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幽蛰只觉得浑身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他僵在原地，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抬眸迎上齐岁的目光。
齐岁眸色沉暗，一脸护食的不悦。就好像刚刚的请求没有成功，过错全部都落在了第三人身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
您也没让我走啊！！
幽蛰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哀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觉得，自家殿下，简直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齐岁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确实未曾示意他退下，不由得轻咳一声，掩饰住方才的失态。
他目光游移，最终落在石桌上那只紫檀木盒上，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肃：“将七星龙渊剑的图纸妥善收好。待狩影处理完楚家余事，你便同他一道，将此图护送回京。”
幽蛰闻言如蒙大赦，暗暗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略微活动了下僵直的肩颈，悄悄将掌心的汗在衣摆上擦净，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木盒，正欲躬身告退。
“且慢。”
齐岁的声音再度响起，惊得幽蛰心头那根刚松弛的弦骤然绷紧！
莫非殿下仍觉如此放过他不够妥当，终究还是要灭口以保机密？
事实证明，幽蛰的想象力确实丰富，齐岁虽性情难测，却绝非对忠心下属残忍至此之人。
更何况……他与小阿念两情相悦之事，本就光明正大，何须遮遮掩掩？！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了才好。
“殿下，您还有何吩咐？”幽蛰硬着头皮低声问道，接下来的短暂沉默几乎让他心跳滞缓。
他始终低垂着头，故而未能看见，此刻齐岁抿着嘴唇，面露纠结，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罕见的窘迫，耳根更是悄然漫上绯红。
他似是下定了极大决心，才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廊下风吹草动听了去：“你……能否为本王寻些……春宫图册来？”
幽蛰那颗高悬的心，咚一声彻底落回了实处。
原是为了这事！他方才竟以为自己真要命丧于此了！
早说是春宫嘛！这等图册他自然……呃，等等？幽蛰刚要脱口应承，却猛地回过味来。
殿下索要此物，定然是为了与那位秦公子共效于飞。可两个大男人，这类的图册，他那里却是真没有存货啊！
然而七殿下既开了金口，他做属下的岂能推诿？比起被灭口，这差事简直轻松太多。他立刻斩钉截铁地保证：“殿下放心！属下定然在今晚之前为您寻来！”
齐岁却似仍有顾虑，迟疑道：“记得切勿……”
话未说完，幽蛰已连连点头，一副“我懂我全都懂”的神情，压低声音道：“殿下与秦公子的关系，属下必定守口如瓶，绝不让第三人知晓！”
齐岁张了张嘴，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他想说的并非是保密关系，他何曾在意过这个？他只是不愿让秦念知晓他竟私下寻找春宫图册学习的事情。若被那人知道，只怕未来余生都要以此事笑话他。
绝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