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合金舱体的嗡鸣突然变调时，林深的指尖正悬在声呐频谱图上——那道原本稳定在18.7赫兹的脉冲信号，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诡异的涟漪。他猛地抬头，观测窗外的墨色海水里，不知何时浮起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比之前在9000米海床见到的更亮，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蓝。
“压力值112.6兆帕，舱体承压正常。”周川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指尖在控制台急促点动，“但这些光点的密度在增加，正以每秒3米的速度向深潜器聚拢。”
苏念将激光测距仪紧贴观察窗，镜片反射着她骤然绷紧的侧脸：“距离500米，光点源头……是活体组织。”她顿了顿，将成像画面放大，“是触须，和之前记录的巨型生物特征吻合，但数量不对——至少有三十根，比上次观测到的多了一倍。”
林深的呼吸滞了半秒。三个月前在热泉群见到的巨型生物，十二根触须末端的蓝光曾组成斐波那契螺旋，而此刻屏幕上的光点轨迹，却在编织更复杂的立体网格。他调出数据库里的金字塔残片刻痕对比，那些网格的节点，竟与残片边缘的凹痕完美对应。
“它们在模仿信标结构。”林深推操纵杆的手微微用力，“‘深海一号’向左侧平移，保持安全距离。”
深潜器移动的瞬间，光点群突然加速。三十根触须从黑暗中显形，每根都比记忆中粗壮了近半，银色甲壳上的电路状纹路在幽蓝光芒中流转，像某种活的导体。最前端的触须突然停下，末端的蓝光炸开，在海水中投射出一串符号——不是之前见过的几何图腾，而是与人类碱基序列高度相似的螺旋结构。
苏念的瞳孔骤缩：“这是……基因图谱？”她飞快地敲击键盘，将符号转换成三维模型，“比对结果出来了，和我们上次采集的深海微生物基因重合度92%，但多了一段未知序列，正在以毫秒级速度突变。”
周川突然指向声呐屏，一道新的波形正在生成，频率稳定在21.3赫兹，恰好是人类脑电波a波的临界值。“它们在同步我们的神经活动。”他的声音发紧，“舱内脑电监测仪显示，我们的θ波正在被牵引，和光电脉冲同频。”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陈教授临走前的叮嘱：深渊生物的交流方式或许不止于光和声，可能涉及量子层面的意识共振。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舱壁上的应急灯——那是用特殊荧光材料制作的，此刻正随着光点的闪烁明暗交替，仿佛在传递某种信号。
“把应急灯调到最大亮度。”林深突然开口，“苏念，准备释放携带的基因探针，目标触须末端的发光器。”
探针射入海水的瞬间，触须群突然炸开。三十根触须向四周散开，蓝光组成直径百米的环形，而环形中心，海水开始剧烈翻涌，某种巨大的阴影正在上浮。林深猛地拉升操纵杆，深潜器堪堪避开一股向上的暗流，观测窗擦过阴影的边缘——那是覆盖着白色膜质的躯体，表面布满了碗状的吸盘，每个吸盘中央都嵌着一颗发光体，正同步闪烁着与太阳耀斑相同的频率。
“体长超过百米，”周川的声音带着颤，“吸盘的排列方式……是二进制！0和1组成的代码正在重复，翻译过来是‘警告’。”
苏念的手指在基因序列模型上滑动，那段未知序列突然停止突变，显露出清晰的结构——是一段逆转录病毒的片段，却带着人工编辑的痕迹，酶切位点精确到碱基对。“它们在给我们看这个。”她的声音发哑，“这段病毒序列，和三年前在马里亚纳海沟发现的古菌病毒高度同源，但多了能抵抗高温高压的基因片段。”
触须组成的环形突然收缩，蓝光变得刺眼。林深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低频轰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颅骨内震荡。他看到了破碎的画面：无数巨型生物在金字塔周围解体，躯体化作能量流注入塔身；热泉群喷发的黑色烟柱中，某种金属颗粒正在凝结，组成超导回路；而更深处，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门”正在关闭，门后是无数旋转的星系。
“它们在示警。”林深按住突突作痛的太阳穴，“那段病毒不是威胁，是疫苗。有人在改造深海生物，用病毒作为载体，破坏金字塔的能量结构。”
周川突然指向通讯器，屏幕上跳出陈教授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星图坐标被篡改，第三象限有异常能量体接近。”
触须群的蓝光突然转红。三十根触须猛地刺入海水，在海床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沟壑中渗出的矿物质迅速凝结，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指米的深渊。而深潜器的外部传感器突然报警，显示周围海水的放射性元素含量正在飙升，且带有明显的人工核素特征。
“是核潜艇。”周川调出声呐回声分析，“至少三艘，在米深度巡航，正在投放声呐浮标，频率恰好能干扰金字塔的信标信号。”
苏念的基因模型突然发出警报，那段病毒序列开始与深潜器携带的微生物样本发生重组。“它们在通过探针传递抗体。”她将重组后的序列发送给母船，“这是能中和放射性污染的酶，效率是现有技术的一百倍。”
林深看向观测窗外，触须群的红光正在变暗，银色甲壳上的纹路开始断裂。最前端的触须缓缓伸向深潜器，末端的发光器闪烁了三下，像是在告别。随后，三十根触须同时转向下方的深渊，蓝光重新亮起，组成一道笔直的光柱，穿透海水，直指那片放射性元素浓度最高的区域——它们要去摧毁那些浮标。
“跟上它们。”林深推动操纵杆，“把抗体序列同步给所有深海考察站，告诉陈教授，星图第三象限的异常能量体，可能不是来自太空。”
深潜器跟在光柱后方下沉时，林深的指尖触到舱壁，那里还残留着光点灼烧的温度。他忽然明白，这些守护深渊的存在，早已将自己的基因与这片海融为一体。而人类所谓的“探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在重新学习如何与这份古老的守护并肩。
米的海床上，触须群与声呐浮标的对抗已经开始。蓝光与金属浮标的电火花在黑暗中炸开，像一场沉默的烟花。林深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抗体浓度，突然想起苏念翻译的那句“警告”——原来不是针对人类，而是提醒他们，真正的威胁，从来都藏在自以为是的“文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