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眸，隔着镜片迎上林砚秋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季临的眼神平静无澜，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惯有的、礼貌性的温和疏离。
但林砚秋却从那平静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疲惫。
像完美面具边缘的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沙发区的气氛因为林砚秋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专注的打量而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沈奕风也忘了刚才的窘迫，好奇地看着林砚秋和季临之间无声的“对峙”。
林砚秋的视线在季临温文尔雅的脸上、一丝不苟的衣着、再到他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上缓缓逡巡。
他像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评估一件猎物的价值，又像精明的商人在衡量一笔投资的回报。
季临则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任由林砚秋打量，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些，透露出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谢沉舟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注意力的转移。
那股刚刚因林砚秋在自己怀里发笑而略微消散的不悦，瞬间以更汹涌的姿态卷土重来。
谢沉舟箍在林砚秋腰间的手臂肌肉绷紧，带着惩罚性的力道。
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伸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林砚秋小巧精致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面对自己。
“你看他干什么？”谢沉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沉沉的，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闷雷。
他眼眸里翻涌着浓重的阴郁和占有欲，冰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两人之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谢沉舟拇指的指腹带着薄茧，重重地摩挲着林砚秋下颌柔嫩的肌肤，留下一点暧昧的红痕。
林砚秋被迫仰头看着他，下巴被捏得有点疼，但他漂亮的眉头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面对谢沉舟这近乎暴戾的质问和周身散发的恐怖低气压。
他非但没有害怕，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
近乎宠溺的无奈？
林砚秋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谢沉舟捏着他下巴的手背。
然后，在沈奕风瞪大的眼睛和季临骤然加深的目光注视下。
林砚秋微微的扬了扬下颚，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将他柔软的、还带着一丝威士忌余香的唇瓣，轻轻地、敷衍地，印在了谢沉舟线条冷硬的下巴上。
触感一触即分，快得像幻觉。
“乖一点儿，” 林砚秋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像在安抚一头躁动的凶兽，眼神却依旧清亮，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别闹。”
他甚至还用额头蹭了蹭谢沉舟的下颌，像只试图安抚主人的猫。
谢沉舟：“……”
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和质问，被这一个轻飘飘的吻和一句“别闹”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高大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捏着林砚秋下巴的手指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并未完全平息，
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他死死地盯着林砚秋近在咫尺的脸，仿佛想从那清澈又狡黠的眼眸里找出哪怕一丝虚伪的痕迹。
最终，谢沉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口。
但他箍在林砚秋腰上的手臂，却以一种更加紧密、更加不容挣脱的力道收紧了。
几乎是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在自己怀里。
谢沉舟宽阔的胸膛完全笼罩住他，像一头将心爱猎物牢牢圈禁在领地最深处、用身躯为其抵挡一切风雨的猛虎。
他的下巴抵在林砚秋柔软的发顶，呼吸间尽是对方发丝上清冽的淡香。
试图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所有权，平息那股因林砚秋注视他人而燃起的无名火。
季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闪动。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礼貌。
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张力与暧昧的沉默。
季临：“林先生，你刚才……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沈奕风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看季临，又看看被谢沉舟“封印”在怀里的林砚秋：“嫂子，你刚才盯着老季看那么久干嘛？他脸上有花？”
他挤眉弄眼，试图打破这有点微妙的气氛，“还是说……你也觉得我们老季这副斯文败类……咳，斯文儒雅的皮相挺招人？”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谢沉舟带着警告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林砚秋身上。
林砚秋被谢沉舟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脸颊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换来更紧的禁锢，索性放弃了。
他抬起眼，扫过季临和沈奕风好奇的脸，最后目光定格在季临身上。
林砚秋像一只被宠坏又充满主见的猫，即使被牢牢抱住，也要骄傲地昂起线条优美的下颚。
他伸出没被禁锢的那只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姿态。
林砚秋指向季临旁边矮几上另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同样深金色的烈酒。
“季先生，”林砚秋的声音从谢沉舟怀里闷闷地传出，却清晰无比，“麻烦，把那杯酒递给我。”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季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季临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那杯烈酒，又看了看被谢沉舟牢牢锁在怀里、只露出一张精致小脸的林砚秋，最后目光转向谢沉舟。
谢沉舟的脸色在听到林砚秋这个要求时，瞬间又沉了下去，搂着林砚秋腰的手臂肌肉明显绷紧。
“你想喝，问我要。”谢沉舟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在林砚秋耳边响起。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激得林砚秋小巧的耳垂微微动了动，“找他干什么？”
谢沉舟语气里的不爽几乎要溢出来。
季临犹豫了。
这杯酒递过去，无疑是在挑战谢沉舟此刻极其不稳定的占有欲。
但林砚秋的眼神……那里面似乎不只是单纯想喝酒那么简单，带着一种他暂时无法解读的深意。
权衡只在瞬间，季临最终还是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稳稳地端起那杯烈酒，隔着矮几，递向林砚秋的方向。
动作从容，带着他一贯的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