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降温了几度。
即便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骤然积聚的低气压。
直到林砚秋说完。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怒意，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沉压迫感：“你想动他？”
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他清楚林砚秋的性子，绝非忍气吞声之人，更绝非只有自保之能的弱者。
林砚秋点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匕首，寒光凛冽：“白衿那份血泪举报信，加上凌澈的口供和‘珍珠名录’的存在，证据链已经基本齐全。”
“现在缺的就是一把能烧穿他们那层厚实保护壳的猛火——舆论的火，公众关注度的火。”
“我已经点了引线，但需要它烧得更旺、更彻底，烧到无人敢捂、无人能捂的地步。”
他顿了顿，看向投影中那张俊美却冷峻的脸，语气忽然又带上了一点微妙的笑意。
像是试探，又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林砚秋：“所以，谢总，需要你点个头吗？只要你点头，我就放开手脚干了。”
他知道谢沉舟从不阻止他做任何事，甚至隐隐纵容。
但他此刻就是享受这种……被明确纵容的感觉。
享受这种无论他捅出多大娄子、惹来多大麻烦。
都有人会毫不犹豫为他兜底、替他清扫战场的底气。
谢沉舟凝视着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遥远的空间距离和虚拟的投影。
他看进林砚秋眼眸的最深处。
看清其中翻涌的算计、冷冽的锋芒以及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寻求支撑的依赖。
谢沉舟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寂静几乎让人错觉他会在权衡后给出什么限制或叮嘱。
然而，就在林砚秋心底那点微妙的期待和暖意刚刚漾开时，却听到他缓缓开口。
谢沉舟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每一个字都清晰沉稳，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足以撼动格局的力量：
“林砚秋，你从来不需要我点头。”
林砚秋挑眉，心底那点微妙的得意还没完全展开。
就听到谢沉舟继续道，语气平稳却重若千钧：
“我的意思是——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
这丝纵容出现在他这样冷硬的人身上，显得格外珍贵。
谢沉舟：“你想玩，就玩得尽兴。不必顾虑后果。我永远在你身后。”
林砚秋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明明不是多么热烈直白的情话。
甚至语调都是谢沉舟一贯的平静无波。
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或郑重承诺都更让人安心。
那股盘踞在心底的、因庞德及其所代表的肮脏秩序而起的烦躁和冷意。
瞬间被这股沉稳强大、毫无保留的力量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而坚实的底气。
林砚秋喉头微动，再开口时。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的依赖：“好。那你好好上班，别太累……等我回来。”
最后四个字，说得轻而快。
几乎含在嘴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却又无比自然。
投影那端。
谢沉舟冷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一个极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他镜片反射着窗外的流光，巧妙地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糅杂着宠溺与危险意味的深邃光芒。
他的声音透过频道传来，低沉得仿佛耳语，敲在林砚秋的心尖上：“好，我等你回来。”
正当林砚秋心满意足，指尖准备划向挂断键时。
谢沉舟忽然又开口：“等等。”
林砚秋动作一顿，抬眼望去，碧蓝的眼里带着询问：“嗯？”
难道还有正事忘了交代？
还是改变了主意要叮嘱什么？
却见谢沉舟的神情似乎比刚才更缓和了些。
谢沉舟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的、近乎诱哄的意味，与他平时冷峻威严、杀伐果断的形象形成了微妙而迷人的反差：“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你回来就给你。”
“礼物？”林砚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瞬间被点亮的星辰。
他整个人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身体前倾，仿佛这样能离投影更近一点。
林砚秋猫眼好奇地眯起，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雀跃和期待。
他那副模样几乎能让人联想到看到新奇玩具的猫，“真的？是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吗？一点点提示？”
林砚秋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全然忘了前一刻自己还是那个谋划着要掀起风暴的布局者。
谢沉舟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微沉磁性，震得林砚秋耳廓微微发麻。“保密。”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却又透着一股无比的耐心和一丝罕见的温柔，“你回来，亲手拆开就知道。”
林砚秋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得厉害。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和期待感瞬间攫住了他。
却又知道从谢沉舟嘴里肯定撬不出更多信息了。
他只好按捺住翻腾的心思，轻轻哼了一声，语调上扬，带着点嗔怪的意味，“好哦，神秘兮兮的……那我可等着了，要是礼物我不喜欢，谢总你可要负责。”
“不会不喜欢。”谢沉舟的语气笃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通讯终于挂断。
幽蓝色的投影光幕无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客厅里重新恢复寂静，但氛围却截然不同了。
林砚秋依旧坐在沙发里，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的笑。
连方才觉得冰凉的牛奶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他甚至心情极好地、轻轻地晃了晃悬空的脚，脚尖点着柔软的地毯，像个得到了最心仪糖果承诺的孩子。
那股运筹帷幄的冷冽锋芒被一种纯粹的喜悦稍稍覆盖，显露出几分符合外貌年龄的生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