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阴暗的地下实验室，重新沐浴在末世的阳光下，顾衡似乎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了那双猩红的眼眸，下意识地往苏妩身后偏了偏，仿佛在躲避这过于“鲜活”的光线。但他握着苏妩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甜甜，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找到了！距离这里三公里左右，有一个名为‘云顶’的高级公寓区，刚刚建成不久，入住率极低，而且有独立的高墙和安保系统，关键是顶楼有不少带露台的复式公寓，视野好，相对独立安全！”
“很好，就去那里。”苏妩满意地点头，拉着顾衡走向她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
走到车边，顾衡看着这个“铁盒子”，脚步顿住了，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排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他成为丧尸后，恐怕早已忘记了如何乘坐现代交通工具。
苏妩失笑，耐心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像哄孩子一样柔声说：“进来，坐这里。很快就能到我们临时的‘家’了。”
顾衡犹豫地看了看车内狭小的空间，又看了看苏妩带着鼓励和笑意的眼神，最终还是弯下腰，有些僵硬地坐了进去。他高大的身躯坐在副驾驶上，显得有些委屈，青白色的手指紧紧抓着座椅边缘。
苏妩绕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让顾衡身体瞬间绷紧，喉间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放松，没事的。”苏妩空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他冰冷紧绷的手背上，一丝温和的精神力再次传递过去，抚平他的焦躁，“相信我。”
感受到那熟悉的安抚，顾衡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虽然依旧警惕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破败景象，但至少不再表现出攻击性。
车子顺利驶入“云顶”公寓区，果然如甜甜所说，这里异常安静，绿化带上溅着血迹，却看不到多少游荡的丧尸，可能因为居民本来就少。苏妩直接将车开到一栋楼的楼下，选中了视野最好的一栋顶楼复式。
楼道里有两只穿着保安制服的丧尸，被苏妩随手用水箭解决了，并熟练地取出晶核。
公寓的门是高级电子锁，已经失效。苏妩稍微用力，直接用金属异能破坏了锁芯，推门而入。
入目是宽敞明亮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狼藉的轮廓，但采光极佳。因为是新房，家具都覆盖着防尘布，积灰不重。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临时小窝了。”苏妩笑着，转身看向跟进来的顾衡。
顾衡站在门口，有些无措。他猩红的眼睛扫过这个干净、整洁、充满“人类”生活气息的空间，与他习惯的废墟和实验室截然不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渍的破损研究服和青白色的手，似乎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苏妩看懂了他的迟疑。她走上前，毫不介意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客厅中央。
“站着别动。”她吩咐道，然后走到卫生间，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干净的清水和一个大盆。她试了试，发现公寓的供水系统还没完全瘫痪，虽然水压很小。她将清水注入盆中，又悄悄加入几滴灵泉。
端着水盆出来，她看到顾衡果然听话地站在原地，只是眼神一直追随着她。
“来，我们先简单清理一下。”苏妩浸湿了柔软的毛巾，拧得半干，然后走到顾衡面前，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和污渍。
顾衡身体僵硬，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似乎很不习惯，但他没有躲闪。猩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苏妩认真的脸庞，感受着那温热的毛巾拂过皮肤带来的陌生触感。
擦干净脸，苏妩发现他原本的容貌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俊美得近乎妖异，配上那双猩红的眼，有一种破碎而危险的美感。
接着，苏妩又帮他擦拭了手和手臂。做完这些，她看着他那身破破烂烂的研究服，皱了皱眉。
“这身衣服不能要了。”她说着，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码数较大的男士休闲服，“试试这个，可能不太合身，先将就一下。”
她把衣服塞到顾衡怀里，然后转身，假装去整理客厅的防尘布，给他换衣服的空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
苏妩回过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衡确实把衣服换上了，只是……衬衫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裤子也穿得有些别扭，配上他那一头微乱的短发和猩红的眼眸，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呆萌感。
她笑着走上前，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型犬一样，耐心地帮他把扣子一粒粒解开，再重新对齐扣好，又帮他理了理衣领和裤腰。
“嗯，这样顺眼多了。”苏妩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衣服在他健硕的身材上仍显得有些紧绷，但至少干净整洁了。冰冷的丧尸王穿上人类的常服，减少了几分骇人的戾气，多了几分……禁欲的诱惑。
顾衡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前忙碌的那双小手，又抬头看看苏妩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娇媚脸庞，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柔光。他忽然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碰了碰苏妩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
苏妩感受到他这细微的举动，心中微甜。她拉着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残阳如血，将末世的城市染上一层悲壮而瑰丽的色彩。
“看，虽然世界变成了这样，”苏妩靠在他冰冷却坚实的手臂上，声音轻柔而坚定，“但以后，你有我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顾衡沉默着，没有回应。但他伸出冰冷的手臂，有些僵硬地、试探性地，环住了苏妩纤细而温暖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无法用语言回应，但这个笨拙的拥抱，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和真实。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相拥的一人一尸的影子拉得很长。冰冷与温暖，毁灭与救赎，在这末世的黄昏里，达成了一种奇异而和谐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