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日头斜斜挂在天空，却没给靖王府的大牢带来半分暖意。江谢爱踩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走，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将空气中的铁锈味与霉味烘得越发浓重。她手里攥着一块半湿的棉布 —— 是方才给杨晨铭擦过手臂血迹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却压不住她心头翻涌的不安。
昨夜林墨回报，西郊废弃寺庙周围的炸药已拆除大半，可剩下的几处却缠着特殊的红绳，绳结样式与宫中御林军的令牌挂绳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越发确定，皇帝的圈套里，藏着比玄医阁更复杂的势力。而杨子轩作为唯一的突破口，必然还藏着没说的秘密。
“江小姐，王爷吩咐过，您提审时属下必须在旁守着。” 林墨跟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牢房 —— 自从昨夜发现有人试图给杨子轩递纸条，暗卫便加派了人手，每个牢房外都站着两名执刀侍卫，连墙角的阴影里都藏着暗哨。
江谢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最深处的牢房。铁栏杆后，杨子轩正背对着门口蜷缩着，铁链在他脚踝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听见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眼底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直刺过来。“你又来做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再逼我！”
江谢爱走到栏杆前，将火把递到侍卫手里，光线瞬间照亮了牢房的每个角落。她的目光掠过杨子轩散乱的衣袍，突然顿住 —— 他的右袖管比左袖管鼓了些，即便蜷缩着，也能看到袖口处隐约露出一点银亮的金属，像是匕首的柄。
“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棉布，指节泛白。前世她临死前，杨子轩就是用一把银柄匕首抵住她的喉咙，将毒酒灌进她嘴里的 —— 那把匕首的样子，她到死都记得。
杨子轩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身后藏，却因为铁链的束缚没能藏住。“没什么！就是块碎银子！” 他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江谢爱对视。
林墨立刻上前，隔着栏杆伸手去扯杨子轩的袖口。杨子轩剧烈挣扎起来，嘶吼着：“别碰我！那是我的东西！” 可他手脚都被铁链缚着，根本抵不过林墨的力气，只听 “叮” 的一声脆响，一把三寸长的银柄匕首从他袖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寒光在火把下晃得人眼晕。
江谢爱的呼吸瞬间停了。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疼得她眉头紧皱，却顾不上疼 —— 那把匕首的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花瓣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正是前世杨子轩毒杀她时用的那把！当时她拼尽全力反抗，指甲在匕首柄上划了一道痕，没想到这道痕，竟成了今生认仇的证据。
“是这把……”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前世毒酒滑过喉咙的灼烧感、五脏六腑被毒素啃噬的剧痛、杨子轩凑在她耳边说 “江家满门都得死” 的阴笑，瞬间涌上心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杨晨铭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 江谢爱靠在石壁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盯着地上的匕首，指尖滴下的血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破碎的红梅。他的心猛地一揪，快步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玄色披风牢牢裹住她发抖的身体。
“阿爱，别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试图驱散她的恐惧。目光落在地上的匕首时，他的眼神骤冷 —— 那把匕首的样式，他太熟悉了，前世他在乱葬岗找到江谢爱的尸身时，她的指甲缝里还夹着匕首柄上的海棠花碎屑。
“是这把…… 杀我的就是这把……” 江谢爱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眼泪 —— 前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今生再看到这把匕首，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与怕，“他明明被我们抓住了，怎么还会有这把匕首？是谁给他的？”
杨晨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林墨将匕首捡起来。林墨用布裹着匕首，递到他面前，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匕首柄上的裂痕，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这把匕首是前朝皇室的贡品，刀柄的海棠花是御用纹样，寻常人根本得不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杨子轩身上，“除了皇帝，没人能把这种匕首给他。”
这个伏笔的揭开，让江谢爱浑身一震。她抬起头，看着杨晨铭，眼神里满是震惊：“你的意思是…… 皇帝早就计划好，让杨子轩用这把匕首杀我？”
“不止。” 杨晨铭的指尖轻轻擦去她掌心的血迹，动作轻柔得怕碰碎她，“前世你死之后，这把匕首就消失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现在看来，皇帝是把匕首收了起来，等着今生再让杨子轩用它杀你 —— 他是想让你死在同一把匕首下，彻底断了江家的念想。”
杨子轩缩在牢房角落，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是又怎么样？陛下早就说了，江家的人都得死！这把匕首杀了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们以为找到玄医阁的老巢就赢了？等着吧，西郊寺庙里，有你们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 杨晨铭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松开江谢爱，走到栏杆前，单手抓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是寺庙地下室的炸药，还是你藏在那里的玄医阁死士？”
杨子轩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杨晨铭竟然连地下室的秘密都知道了。
江谢爱也冷静下来，她走到杨晨铭身边，眼神里满是坚定：“他在拖延时间，想等我们去寺庙，好让皇帝的人动手。” 她顿了顿，看向杨子轩，“你以为皇帝真的会保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棋子，等我们死了，你也活不了。”
杨子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还是嘴硬：“陛下不会杀我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杀了你，就封我为侯！”
“侯位？” 杨晨铭冷笑一声，“你知道你母亲是谁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杨子轩瞬间僵住。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疑惑：“我母亲…… 不就是杨家的旁支女子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晨铭没有回答，而是示意林墨将一张画像递过来。画像上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眉眼与杨子轩有几分相似，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这是前朝的荣妃，也是玄医阁阁主的妹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不是杨家的人，是玄医阁阁主和荣妃的儿子，皇帝收养你，不过是想利用你牵制玄医阁。”
杨子轩彻底懵了。他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又看了看杨晨铭，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杨家的人，是靖王的侄子，没想到竟是玄医阁和前朝皇室的私生子，是皇帝手里的棋子！这个真相，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不…… 不可能！” 他疯狂地摇着头，撞向铁栏杆，额头撞得鲜血直流，“你骗我！我是杨家的人！我不是什么私生子！”
江谢爱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他前世助纣为虐，今生又为虎作伥，就算身世可怜，也抵不过他犯下的罪孽。“你信不信都好，” 她的声音里满是冷意，“皇帝不会保你，玄医阁也不会。你现在说出来，还有机会活。”
杨子轩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寺庙的地下室里，除了炸药，还有一个密室，里面藏着玄医阁炼制的‘蚀骨散’，沾到一点就会化成血水。皇帝说，要是你们去了，就把你们引进密室，让你们尸骨无存。”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还有…… 我袖口的匕首里，藏着玄医阁的密信，是写给皇帝的，说要在明日午时，用江家兵符的假线索引你们去寺庙。”
林墨立刻上前，用匕首划开匕首柄，果然从里面取出一张卷得小小的密信。杨晨铭展开密信，上面的字迹与之前黑衣人身上的 “玄” 字令牌笔迹一致，内容果然是用江家兵符引他们去寺庙的计划。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让我们死在寺庙里。” 杨晨铭将密信递给江谢爱，眼神里满是坚定，“不过，他越是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们可以顺着密信的线索，将计就计。”
江谢爱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渐渐被恨意取代。她看着牢房里的杨子轩，又看了看手里的密信，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们不仅要去寺庙，还要让皇帝和玄医阁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王爷，江小姐，不好了！我们在拆除寺庙最后一处炸药时，发现炸药的引线里掺了‘引魂香’—— 这种香一旦点燃，会让人产生幻觉，而且只对女子有效！”
江谢爱的心猛地一沉。引魂香是玄医阁的独门毒药，她前世在母亲的医书里见过记载，这种香无色无味，女子吸入后会陷入幻境，看到最恐惧的画面，最后疯癫而死。皇帝竟然连这种阴毒的东西都用上了，显然是算准了她会跟着去寺庙。
“还有，” 暗卫补充道，“我们在杨子轩的牢房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铜管，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引江谢爱入密室’。”
杨晨铭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看向杨子轩，声音里满是杀意：“你还在给皇帝传消息？”
杨子轩浑身发抖，不敢说话。原来，他刚才蜷缩在角落，不是绝望，而是在偷偷用藏在头发里的铜管传递消息！这个新的伏笔，让江谢爱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 杨子轩被铁链缚着，还能传递消息，说明王府里有他的同伙，也就是皇帝的内鬼！
“林墨，立刻彻查王府所有人，尤其是负责大牢守卫和日常起居的人！” 杨晨铭的声音里满是威严，“一定要找出内鬼，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计划！”
“是！” 林墨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江谢爱靠在杨晨铭身边，心里满是复杂。她没想到，这场对抗竟如此艰难，不仅要面对皇帝和玄医阁的明枪，还要防备王府里的暗箭。可看着杨晨铭坚定的眼神，她又充满了勇气 —— 只要有他在，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明日午时，我们就去寺庙。” 杨晨铭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伤口，“我会让暗卫提前在密室周围布下埋伏，再给你准备好解引魂香的药，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谢爱点了点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杨晨铭，” 她轻声说，“不管明日会遇到什么，我都跟你一起。”
“好。”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温柔，“我们一起。”
火把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大牢里的阴影越来越浓。杨子轩蜷缩在牢房角落，眼神里满是绝望 —— 他知道，明日午时，要么是江谢爱和杨晨铭死，要么是他死，而皇帝，是不会管他的死活的。
而在王府的一处偏僻院落里，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仆正将一张纸条塞进墙缝里。纸条上写着 “明日午时，江谢爱必入密室”，字迹与杨子轩传递的纸条一模一样。老仆做完这一切，迅速离开了院落，只留下墙缝里的纸条，在夜色中等待着被人取走。
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在西郊的废弃寺庙展开。而江谢爱和杨晨铭，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皇帝、玄医阁，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内鬼，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