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鱼的银色眼眸定定地落在露娜脸上，视线从她汗湿的鬓角滑到她微微发颤的蹄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放心的追问：“你确定真的没事？”
他伸蹄轻轻指了指露娜的额头，指尖刚碰到一点温热的汗渍就收了回来，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你看你都冒虚汗了，鬓角的毛都黏在皮肤上了。”
“我嘞个天，”
“而且我刚才怕你醒不过来，那蹄子猛地拍在你大腿上，力道可不小，你当时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露娜被他说得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向自己的大腿。
只见蓝色的绒毛下，一个清晰的蹄印正透着显眼的红，边缘还微微泛着热意，一看就知道刚才那一下确实没留力。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堵着的话绕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带着点委屈又有点犹豫的唤声：“晓鱼！”
“我刚才……我说我的梦……”
她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昏迷的紫悦，梦境里那颗空洞的头颅与眼前安稳的睡颜瞬间重叠
让她心头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算了，不说了。”
“说出来……说出来等一下肯定被你笑。”
她小声补充了一句，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带着点窘迫地避开了程晓鱼的目光，蹄子无意识地蹭了蹭地面的草叶。
程晓鱼闻言先是愣了愣，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忙摆了摆蹄子，语气放得温和又随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笑你干什么。”
他挠了挠头，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又补充道：“刚才我醒了之后，看你躺在那儿身子一个劲地抽搐，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我怎么推你、叫你都没反应，可把我急坏了。”
话还没说完，露娜高大的身躯便缓缓前倾，带着一丝未散的虚软与后怕，轻轻将程晓鱼拥入怀中。
她的鬃毛还带着些微汗湿的凉意，贴在程晓鱼的脖颈上，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像是终于卸下了紧绷的防线：“这该死的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我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
她收紧了怀抱，力道不算重，却透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鼻尖蹭过他的鬃毛，低声呢喃：“还好……还好都不是真的。”
紫悦的笑容、姐姐的身影，还有眼前的小马温热的触感，都在这一刻清晰得让马安心
程晓鱼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微微一怔，随即便放松下来，缓缓抬起蹄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温柔，顺着她鬃毛的方向慢慢梳理着，声音低沉而平和，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自语：“我也一样，刚才晕倒的时候，也梦到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顿了顿，蹄尖在她背上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拍抚，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默契，轻声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露娜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她的身躯还在微微发颤，怀里的温度却让她格外贪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才能把那些狰狞的噩梦碎片彻底压下去。
程晓鱼此时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她抱着，蹄子依旧保持着安抚的动作。
但他垂下的眼眸里，那抹温和早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思索。
周遭的雾气还没散尽，蒙蒙地笼罩着草地
这个敌人的能力，他基本大概已经摸清了——能悄无声息地剥夺他们的意识，让他们陷入沉睡，甚至连魔力都被压制得毫无察觉，只能任由其拉入精心编织的噩梦陷阱里。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怀里满心委屈、还没从噩梦里走出来的露娜，又转头望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紫悦和塞拉斯蒂亚，心头密密麻麻地疼。
他很难受。
因为他刚才在梦里，差点也死了。
梦里那匹没有五官、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无脸马，挥舞着利爪朝他扑来的时候，那种濒死的恐惧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那个潜藏在意识深处、带着几分疯狂与狠戾的“另一个自己”突然苏醒
那他是不是就真的死在那个荒诞的噩梦里了？而现实中，恐怕也只剩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晓鱼的蹄子就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不能让露娜、让紫悦和塞拉斯蒂亚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危险。
这雾后的敌人，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