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星号·改」的主控室，早已被江心月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数十具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灰白色机械体，如同被解剖的巨大昆虫，静静地躺在专用的固定架上。
“看这个。”
少女指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全息结构图，那是一个由无数光点与线路构成的复杂模型。它的结构，与标准的人类大脑海马体与新皮质区，几乎一模一样，精密到了每一个神经突触的连接点。
旁边，少女还贴心地用现代中文标注上了【幻想】系统给出的官方名字。
「次生核心（高级）」
“不知道那只超凡智能的技术栈到底有多离谱，”她指着模型中那片模拟着神经元放电的闪烁光点，“但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处理器。它……它就是一个被完整复制下来的人类大脑模型。每一个逻辑回路，每一个数据节点，都完美地复刻了生物大脑的神经结构。你说，这帮古代人是不是真的丧心病狂到，拿活人脑子当cpU用啊？”
林天鱼则是微微一笑。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纯属力大砖飞的产物，这就好比用超算，从最底层的逻辑门开始，去完整地模拟一颗现成的cpU。虽然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能耗更是个天文数字，但只要你的超算够强，模拟出来的这颗“虚拟cpU”，确实能跑程序。这就属于是在《minecraft》里，用红石电路硬生生地堆出了一台能玩《俄罗斯方块》的计算机。
这只「超凡智能」嘛，似乎也懒得优化「次生核心（高级）」的性能。或者说，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祂的“科研重点”。
对于祂来说，只要能跑程序，只要能达成祂想要的目的，一颗模拟的人类大脑是像红石电路那样慢吞吞地“模拟”出来，还是像量子计算机那样秒速完成，大概压根就不重要。毕竟，祂自己所掌握的计算力，就像无穷无尽的宇宙沙粒。往沙子里丢几颗相对比较大的石头，让它们慢点滚，对祂而言，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再说，反正隔壁战锤40K里，活生生的人脑都能当湿件用，给机器当运算单元，那这区区一个模拟出来的人脑，效率差点也就不算个啥了。
江心月依旧介绍着她的科研成果。
“最离谱的地方来了，”她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按理说，既然这玩意儿是个纯粹的数字模型，那它就应该具备信息技术最基本的特性——无成本复制。ctrl+c，ctrl+V，我想要多少个就能复制多少个，对吧？”
林天鱼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可它不行。”江心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屏幕上的模拟数据流在复制到一半时，毫无征兆地崩溃成了一片乱码，“我试了上百次，用了几十种不同的算法去克隆这个模型。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复制出来的‘次生核心’，就是一堆毫无逻辑可言的垃圾数据，根本无法运行。就好像……就好像每一颗核心，都被某种神秘的量子效应给‘加密’了，具备了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复刻的‘灵魂’。”
虽然江心月没能逆向出「次生核心（高级）」的完整制造工艺，但以她的智慧早已洞察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这玩意的“成本”，必然是一颗货真价实的大脑。
那并非基于什么神秘的直觉，而是源于最纯粹逻辑推导。一个无法被复制、在底层逻辑上具备“唯一性”的数字模型，其源头必然也是一个独一无二、无法被量产的物理实体。
少年也没卖关子，看着少女那张凝重脸庞，他知道，自己这位冰雪聪明的女友，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他只是随手将今天下午刚刚才从那堆电子垃圾里整理出来的所有情报，打包成一个压缩文件，通过【幻想】的好友系统，直接发给了她。
江心月点开文件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当看到「裂解扫描仪」那充满了技术暴力美学的工作原理，以及那一张张关于“大脑农场”的概念设计图时，她那双本还算平静的漂亮眼眸，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缩了一下。
在消化完那份新情报后，少女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轻轻一划。
那个鲜活的、仿佛还在思考的神经网络模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呆板、僵硬得多的结构图。它依旧保留着大脑的基本轮廓，但内部的连接方式被大幅简化，用笔直的、充满了工业设计感的几何线条，取代了原先那些如同神经网络般复杂精密的有机结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强行“格式化”了的工程蓝图。
「次生核心（标准）」。
“古代人……也可能是那个超凡智能，对原版的大脑模型进行了很多‘精妙’的优化。”江心月指着屏幕上那些被加粗标注的模块，“你看，这些区域，对应着人类大脑的情感、想象、甚至是一部分自我意识的功能，全都被简化甚至直接阉割掉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这玩意儿的智能与效率都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它的学习能力和应变能力，估计也就比咱们现实中的扫地机器人强点有限。”
“但好处也同样明显——”她的手指轻巧地划拉了一下，“它可以被任意复制、分发。”
瞬间，一个一模一样的呆板“大脑”蓝图，便出现在了原版的旁边。她又点了两下，屏幕上很快就并排陈列了四个一模一样的模型，跟流水线上刚下来的罐头似的。
林天鱼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感兴趣的神采，这应该就是那些卫星情报里丢失的部分，「铁虫」计划的最终研究成果。
如果说，那个无法被复制的「次生核心（高级）」，是百公里油耗一颗人脑、性能强劲但金贵得要死的顶级超跑引擎，那现在这个可以被无限复制的“标准版”，就是那种结构简单、皮实耐用、随便哪个乡镇修理厂都能给你攒出来一个的拖拉机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