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早晨堵得厉害。林烨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车流，手机里是儿子林启明刚发来的消息：“妈，我到公司了。早餐给您放办公室了。”
她笑了笑，回复：“又买的豆汁儿焦圈？明儿换豆浆吧。”
车子好不容易挪到公司楼下，林烨刚出电梯，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争执声。
“这方案太激进了！”是周明的声音，跟着她干了二十年的老部下。
林启明的声音接着响起：“周叔，现在市场变化快，不转型就晚了。”
林烨推门进去，会议室瞬间安静了。她没说话，先打开桌上的餐盒——果然是豆汁儿焦圈。
“接着说。”她咬了口焦圈，看向儿子。
林启明深吸一口气：“我想砍掉传统光伏业务，全力做分布式能源。”
周明猛地站起来：“那是公司的根基！你说砍就砍？”
“就是因为是根基，才成了包袱。”林启明把平板电脑推过来，“妈您看，这块业务占用了60%的资金，利润率却年年下滑。”
林烨慢慢嚼着焦圈。这味道让她想起父亲带她吃早点的时候，那时候公司才十几个人，现在却要决定几百号人的去路。
“启明，”她放下筷子，“你说要转型，那跟着公司干了半辈子的老员工怎么办？”
“可以培训转岗......”
“老张五十三了，你让他重新学编程？”
林启明不说话了。周明叹了口气：“林总，我不是反对转型，是怕步子太大。”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林董，美国那边又来邮件了，催我们答复收购方案。”
林烨揉揉太阳穴。这家美资公司追了半年了，开价很诱人，但她一直没松口。
中午食堂吃饭，她故意坐在几个老员工那桌。管仓库的老李笑着说：“林董，听说小林总要搞大动作？咱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是该退休了？”
饭后她把儿子叫到办公室，扔给他一沓文件：“这是老李的档案，他女儿上大学那年妻子生病，公司补助了八万。老张儿子结婚，你爷爷包的红包。公司不是财务报表，是活生生的人。”
林启明翻着档案，手指有些发颤。
第二天开会，他拿出新方案：传统业务保留，但逐步缩减规模；新业务单独成立子公司，老员工优先转岗。
“但是妈，”他抬头看她，“美国那个收购案，我觉得可以谈谈。”
这次轮到林烨愣住了。
谈判桌上，对方总裁很直接：“林女士，您企业的价值在品牌和渠道，但技术已经落后了。”
林启明接过话：“所以我们才要合作。贵公司有技术，我们有市场，但收购不行，可以合资。”
回来后周明直拍大腿：“这小子可以啊！既保住了主动权，又引进了技术。”
晚上林烨加班，看见儿子办公室灯还亮着。她推门进去，林启明正对着一堆文件发呆。
“妈，其实我挺怕的。”他苦笑，“每次做决定都在想，要是爷爷在会怎么做。”
林烨在他对面坐下：“你爷爷当年决定做光伏，全公司都反对。他跟我说，做决定就像走夜路，手电筒只能照见眼前几步，但总得往前走。”
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明天早餐别买豆汁儿了，真喝不惯。”
电梯下行时，林烨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企业传承就像接力赛，关键不是跑得多快，而是把棒子递稳了。
她拿出手机，给美国那边发了条消息：“合资可以谈，但有个条件：技术团队要有中方人员参与。”
对方回复很快：“您儿子今天提过了，我们正在研究。”
林烨笑了。这小子，比她想的要周全。
第二天清晨，林启明提着豆浆油条走进她办公室：“妈，今儿换口味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办公室里飘着豆浆的香气。林烨想，也许传承就是这样，在一餐一饭、一言一行里，慢慢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