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北伐大军主营外的校场上,朔风卷着雪粒,如刀锋般刮过大地,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连人睁眼都极为艰难。天地苍茫,白雪覆盖四野,唯有校场中央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铁铸般屹立风雪之中。阿苦身披银色轻甲,甲片上凝着薄霜,腰间悬挂一柄北疆古法锻造的弯刀,刀鞘乌沉,似蕴雷霆。他端坐于一匹通体漆黑、四蹄如墨的骏马之上,目光如鹰,扫视身后三千雪鹰轻骑——这些将士皆是从北疆七大部落中千挑万选而出的精锐,个个精通雪地奔袭、骑射无双,能在风雪中辨识敌踪,于绝境中取敌首级。此刻,他们列阵整齐,战马低嘶,铁蹄踏雪,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战意,仿佛一群蛰伏已久的雪狼,只待一声令下,便扑入深渊撕碎猎物。
今日,阿苦将亲率这三千轻骑作为北伐先锋,执行一项关乎全局的绝密任务——突袭东川王囤积粮草的命脉之地:丰谷仓。此仓若破,东川军将断粮三月,不战自乱。临行前,楚宴与苏晚并肩而至,亲临校场送行,身后跟着萧靖、霍奔等一众将领,皆默然肃立,目送这支即将深入敌后的奇兵。
“阿苦,”楚宴勒住战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翻卷,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此次突袭丰谷仓,路途遥远,天寒地冻,敌军防守严密,任务艰巨,你可有把握?”
阿苦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甲胄铿锵,声如洪钟:“陛下放心!末将与三千雪鹰轻骑,皆是北疆儿郎,生于风雪,长于战场。雪地奔袭乃我军本能,夜战突袭更是家常便饭。末将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在雪夜七刻内攻破丰谷仓,夺其粮草,甘愿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苏晚立于楚宴身侧,素衣披风在风中轻扬,胎动微显,却神色沉静。她望着阿苦那张尚带稚气却坚毅如铁的脸庞,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疼惜:“阿苦,你虽勇猛,但丰谷仓乃东川命脉,守将李虎是楚烈心腹,麾下五千精兵,日夜轮防,更有烽火台三座,一旦有变,可瞬息传讯。你此去,切记不可逞强,务必以智取胜。若遇险境,立即点燃赤焰信号弹,附近斥候营将在半个时辰内驰援。”
阿苦抬头,目光与苏晚相接,郑重道:“谢皇后娘娘关怀!末将深知此战非一人之勇可成,乃全军性命所系。我必谨慎行事,以最小代价,夺最大战果,不负陛下厚望,不负娘娘嘱托!”
楚宴微微颔首,神色凝重。他缓缓从腰间解下那柄随身征战十余年的玄铁匕首,刀身乌黑,寒光内敛,据传曾斩杀七国大将,饮血无数。他将匕首递向阿苦,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柄匕首,伴朕踏平三州,破敌无数。今日赐予你,不为杀敌,而为护国。愿你持此刃,破坚阵,斩敌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阿苦双手高举,郑重接过匕首,指尖触到那冰冷的刀柄,仿佛接过了千钧重托。他声音微颤,却字字如钉:“谢陛下隆恩!末将定以此匕首,斩尽敌寇,夺回粮草,为昭国开太平之路,为天下百姓辟安宁之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言罢,他缓缓起身,将匕首收入怀中,随即翻身上马,抽出腰间弯刀,刀锋指向苍穹,声震四野:“将士们!陛下与皇后娘娘亲临风雪,为我等送行!此战,非为私仇,乃为家国!我三千雪鹰,当以血开路,以命搏胜!七刻之内,攻破丰谷仓,夺粮归营!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三千将士齐声怒吼,声浪冲破风雪,直上云霄。战马扬蹄,铁蹄踏雪,整支骑兵如一道黑色洪流,撕裂风雪,朝着北方山谷疾驰而去,留下校场上一串深深浅浅的马蹄印,迅速被新雪覆盖。
丰谷仓坐落于东川州北部的深谷之中,两面环山,一面临崖,仅有一条雪道可通,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仓外三丈高墙由青石垒砌,墙头布满箭楼与滚木礌石,铁门厚重,外包生铁,门后更有千斤闸,一旦关闭,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强攻。守将李虎,乃东川王楚烈亲封的镇远将军,性情粗暴却极善防守,麾下五千精兵日夜轮值,更有三座烽火台遥相呼应,一旦有警,十里之外皆可驰援。
此刻,李虎正坐于粮仓议事厅内,炉火熊熊,酒香四溢。他手中端着金丝酒杯,大口饮下烈酒,对身旁副将嗤笑道:“昭国大军如今正与南湘王对峙于洛阳城外,哪有胆子分兵来犯我丰谷仓?况且这鬼天气,大雪封山,道路断绝,便是飞鸟也难渡。昭军若敢来,定冻死在半路!”
副将谄媚附和:“将军英明!我军防守严密,粮草万无一失。不如让兄弟们轮班歇息,省些力气。”
话音未落,一名斥候满身风雪冲入厅中,铠甲结冰,声音颤抖:“将军!不好了!西北方向发现一支骑兵,约三千人,正全速逼近!旗号虽被风雪遮蔽,但其行军阵型、马蹄印痕,分明是昭国雪鹰轻骑!已距此不足十里!”
“什么?!”李虎猛然站起,酒杯坠地,碎裂无声。他脸色骤变,怒吼道:“不可能!他们怎敢走这条绝路?传令!全军即刻登墙!弓箭手就位,滚木礌石备齐!点燃烽火,向主营求援!快!快!”
刹那间,丰谷仓内警钟长鸣,守军从营帐中奔出,迅速登墙布防。李虎亲自立于城楼,手握长枪,望着远处风雪中隐约浮现的黑色骑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阿苦率军逼近至一里之外,勒马停驻。他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城墙布防,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三处薄弱点:后方草料堆无高墙遮挡,西侧箭楼视野盲区较大,正门虽固,但铁锁机关有旧损痕迹。他立即传令:“第一队,由副将拓跋烈率领,携火油十桶、火把五十支,绕至后方,烧其草料,制造混乱,引敌分兵!第二队,由校尉慕容川统领,架设投石机六架,专攻西侧箭楼,压制弓箭手!第三队,随我正面强攻,待敌军混乱,即刻破门!”
“遵令!”众将齐声应诺,迅速分头行动。
风雪中,第一队百人轻骑悄然绕至后方,借山岩掩护,接近草料堆。那草料堆高如小山,乃为战马过冬所备,干燥易燃。拓跋烈一声令下,火油倾洒,火把齐掷。“轰——”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火光映红了半边雪地。
“不好!后方起火!”守军惊呼。李虎怒吼:“分五百人救火!其余人坚守城墙!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话音未落,西侧城墙外,六架投石机已悄然架设完毕。慕容川一声令下,数十枚火油弹呼啸升空,砸落在箭楼与墙头。油弹碎裂,烈火瞬间蔓延,弓箭手被逼得四散奔逃,防御阵型出现缺口。
“就是现在!”阿苦拔刀怒吼,“冲锋!破门!”
三千轻骑如黑色雷霆,直扑正门。阿苦一马当先,冲至门前,拔出楚宴所赐玄铁匕首,对准铁锁机关狠狠刺入。“咔嚓”一声,千年玄铁竟如切腐木,铁锁断裂。阿苦飞起一脚,巨门轰然洞开!
“杀!”昭军如潮水涌入,弯刀出鞘,寒光闪烁。守军尚未列阵,已被冲得七零八落。阿苦身先士卒,刀光所至,敌军纷纷倒地。他直取中军,遇李虎跃马持枪而来。二人交手三合,阿苦侧身避过长枪,近身一刀,斩断马腿,李虎坠马未起,阿苦已至,弯刀横抹,血溅三尺。
“李虎已死!降者不杀!”阿苦提其首级,立于粮仓高台,声震四野。
守军见主将已亡,军心彻底崩溃,纷纷弃械投降。副将欲点烽火,却被雪鹰射手一箭射落。
此时,距阿苦出征,恰满七刻。
战后清点:我军阵亡四十七人,伤百余人,而敌军死伤过千,五千守军尽数归降。粮仓内粮草堆积如山,米麦粟豆,足供十万大军半年之用。
阿苦立即命人将捷报飞鸽传书至主营,并组织降军与己方将士协同装车,三百辆粮车迅速整备,准备连夜运返大营。
夕阳西下,残雪映着余晖,丰谷仓的城墙上,阿苦独立风雪之中,望着南方昭军大营的方向,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沉静与坚定。他握紧手中弯刀,轻声自语:“陛下,娘娘,末将不负所托。这,只是开始。”
风雪再起,粮队启程,三千雪鹰轻骑护于两侧,如一道黑色长城,载着胜利与希望,踏雪归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