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离去后,望河楼内的杀机渐散,紧绷的空气终于稍稍缓和。苏晚扶着雕花紫檀桌案缓缓坐下,指尖微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宫女连忙捧上热茶,茶盏轻放于案上,热气袅袅升腾,氤氲着一丝暖意。她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间,稍稍抚平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惊悸。腹中胎儿似也感知到母亲情绪的平复,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安宁。苏晚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低语道:“乖孩子,莫怕,娘亲在呢。”
楚宴缓步走到她身边,眉宇间仍带着未散的冷峻,但目光已转为柔色,关切地问道:“晚儿,刚才没吓到你吧?若有不适,立刻回宫休养。”
苏晚摇摇头,眸光清亮而坚定:“有陛下和萧大人在,我不害怕。只是三王虽暂退,却非真心归附,尤其是周岳,神色有异,恐怕接下来还会生事,不可不防。”
萧靖负手而立,目光沉凝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缓缓道:“陛下,皇后娘娘,三王之中,东川王刚求和,兵疲将乏,底气不足,短期内不足为惧;南湘王赵衍心机深沉,惯会观望风向,定会按兵不动,伺机而动;唯有西宁王周岳,刚才离去时神色慌张,脚步凌乱,连佩刀都未系稳,显然心虚至极,似有隐秘在身,不可不察。”
就在这时,一阵“咕咕”的鸽鸣声从窗外传来,清越而急促,在寂静的楼阁中格外清晰。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只灰羽信鸽正盘旋在望河楼上空,羽翼翻飞,姿态急切,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冷光。
“是信鸽!”霍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快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伸手稳稳一托。那信鸽似认得他,翅膀轻振,温顺地落在他的掌心,微微喘息,羽毛沾着风尘与雪粒。霍奔熟练地解下竹筒,取出里面卷成细条的信纸,快步走到楚宴面前,单膝跪地:“陛下!是魏小六大人派来的飞鸽急信!信鸽自北线而来,途中未停,必是十万火急!”
楚宴心中一动,魏小六负责后方粮道与情报网,若非紧急至极之事,绝不会动用飞鸽传信——此乃昭国最高级别的军情传递方式。他立刻接过信纸,指尖微凉,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铁,眸中寒光迸射。
苏晚见他神色不对,心下一沉,连忙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可是北线有变?”
楚宴将信纸递向她,声音低沉如雷:“你自己看。”
苏晚接过信纸,指尖微颤,仔细阅读起来。信是魏小六亲笔所写,字迹潦草仓促,墨迹未干,显然是在极短时间内写就,透着一股紧迫:
“陛下、皇后娘娘亲启:属下近日奉命巡查北线,于黑水渡口截获西宁王周岳派往北狄的密使。密使藏身于商队之中,随身携带周岳与北狄可汗的往来书信三封,信中白纸黑字,约定若昭国大军南下伐谢,北狄便即刻出兵十万,自雁门关南下,直扑太原,威胁昭国腹地;西宁王则在南线响应,率军北上,与北狄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共破昭军。密使已被擒获,严刑拷问后供词确凿,书信原件已封存,随下一批信鸽送达。属下恐事机泄露,敌军先动,特遣飞鸽传信,望陛下早做决断,速定应对之策!魏小六叩上。”
苏晚读罢,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锐利寒光,指尖将信纸捏得微皱:“果然不出所料!西宁王刚才神色慌张,原来是因私通北狄之事败露在即!他竟敢勾结外族,背叛中原,真是胆大包天!”
萧靖也凑过来看完信,脸色大变,怒极反笑:“西宁王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北狄暗通款曲,引狼入室!若此计得逞,昭国将腹背受敌,北疆百姓必将再陷战火!他此举,已非诸侯争权,而是通敌卖国,若属实,便是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霍奔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动:“这老贼!刚才在楼内还装模作样,痛斥谢衡,一副忠义之士的模样,没想到暗地里竟做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陛下,末将请求立刻率五千铁骑,星夜奔袭西宁王府,将那周岳擒来,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楚宴抬手制止了他,沉声道:“不可!此时贸然捉拿西宁王,会打草惊蛇,反而让他狗急跳墙,真的引北狄入境,届时战火蔓延,百姓遭殃。而且,三王刚刚离去,若我们立刻动手,南湘王和东川王很可能会以为我们要逐一清除异己,反而促成他们再次联合,甚至倒向谢衡,那便得不偿失。”
苏晚沉思片刻,指尖轻抚信纸,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计谋:“陛下说得对。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但也不能拖延。西宁王私通北狄,证据确凿,这正是我们分化三王的绝佳机会。不如将此事‘悄然’泄露给南湘王与东川王,让他们知晓周岳的真面目。南湘王与东川王虽与我们有隙,但他们也深知北狄是中原大患,绝不愿看到外族入侵。若他们知道西宁王竟敢勾结北狄,定会与之反目成仇,甚至主动与我们联手制衡周岳。”
萧靖眼中一亮,抚掌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此乃‘借力打力’之策。我们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让三王内斗,便可坐收渔利。且南湘王赵衍素来多疑,若知周岳瞒着他通敌,必生嫌隙;东川王楚烈虽刚愎,但最恨叛国之徒,定不会坐视。”
楚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微扬:“好!就按你们说的办!萧靖,你立刻派人去请三王明日再次前来望河楼,就说朕已想好共商伐谢之计,要与他们详谈军务,拟定出兵路线。务必让他们全部到场。”
“遵令!”萧靖躬身应道,转身大步离去,衣袖带风。
楚宴又看向霍奔,声音低沉而威严:“霍奔,你立刻调派五千精锐,分作三队,暗中埋伏在望河楼四周,藏于民宅、酒肆、巷口,不得暴露踪迹。若明日三王内讧,西宁王敢反抗或试图逃逸,立刻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遵令!”霍奔抱拳领命,大步而去,脚步铿锵,如雷踏地。
苏晚轻轻抚摸着小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心中暗道:孩子,你看,这天下的局势,瞬息万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只要我们抓住机会,运筹帷幄,便能化险为夷,一步步朝着太平的目标前进。这一局,我们不能输。
那只传信的飞鸽,此刻正站在窗台上,梳理着被风雪打湿的羽毛,偶尔低头啄食一点残雪。它或许不知道,自己穿越风雪、千里传书带来的这封急信,不仅揭露了西宁王周岳通敌卖国的惊天阴谋,更将彻底打破三王之间脆弱的联盟平衡,让洛阳城外的局势再次陷入刀光剑影的漩涡之中。而一场由苏晚主导、以智谋为刃的“破局”之计,也即将在明日的望河楼内,正式拉开序幕——风云再起,洛阳不夜,天下棋局,已入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