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会盟的余温尚在洛阳城中流转,百姓们仍在街头巷尾议论着那日祭坛上歃血为盟的壮烈场面,然而昭国北伐大军的主营之内,却早已被一层无形的肃杀之气所笼罩。营帐林立,旌旗低垂,马蹄踏雪之声不绝于耳。楚宴端坐于帅帐中央,身披玄铁重甲,外罩墨色披风,手中紧握一卷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眉头深锁,目光如刀般扫过密信上的每一个字——北狄可汗已集结十万铁骑,陈兵于昭国北境雪原,战云密布,只待一声令下,便将如暴风雪般席卷南下。
“自东川王楚烈求和之后,北线一度安宁,可如今西宁王周岳中途变卦,暗中与北狄使者往来频繁,竟似有勾结之嫌。”楚宴低声自语,声音冷如寒铁,“北狄素来虎视中原,如今见我昭国内乱未平,正是南下良机。”
就在此时,霍奔大步踏入营帐,铠甲铿锵,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凝重。他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北线若失,我军南下伐谢,便如利刃出鞘却被断其柄,将陷入腹背受敌之绝境!末将愿率三万精锐,即刻北上,扼守雁门关,阻敌于国门之外!”
楚宴缓缓抬手,止住他的话,声音沉稳如山:“北狄铁骑来势汹汹,皆是百战之士,三万兵力虽精,却难挡其锋芒。朕不能以将士性命赌一线侥幸。”他站起身,踱步至地图前,指尖重重点在北境要塞之上,“朕意已决——亲率五万主力,回师北线!你与萧靖留守洛阳,监督三王整军,三日后按原计划南下,不得有误。”
话音未落,帐外脚步声急促,一名侍卫捧着一个雕花紫檀木盒快步而入,跪地禀报:“陛下,东川王遣使送来一份‘薄礼’,说是为庆贺会盟成功,特献与陛下,以表忠心。”
楚宴抬眸,眸光微闪,淡淡道:“打开。”
木盒启封,十名女子静静立于其中,皆着锦绣华服,发髻高挽,面容娇美,眉目含情,显然是精挑细选的绝色佳人。她们低垂眼帘,神情怯怯,却难掩一身风华。帐中几名将领见状,皆暗自咋舌,心道东川王好大的手笔。
霍奔却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陛下,此乃楚烈之奸计!他知您志在天下,便以美色相诱,欲使您沉溺温柔,疏于军务,好让他在南线独占先机!”
楚宴凝视片刻,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中无半分欢愉,唯有讥诮与冷意:“楚烈啊楚烈,你倒是深谙人心,只可惜——你低估了朕的志向,也看错了朕的为人。”
他合上木盒,转身面对侍卫,声音铿锵如铁:“传朕旨意:东川王所献美人,尽数赏赐给前线将士!凡近三日操练优异、考核前列者,可优先挑选。另传令全军——朕与三军将士同甘共苦,北伐大业未成,何谈享乐?此战若胜,天下共赏;此身未死,绝不纳妃!”
“遵令!”侍卫肃然领命,捧盒退下。
旨意如风,迅速传遍军营。一时间,将士们议论纷纷,继而爆发出震天欢呼。训练场上,原本疲惫的士兵们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长枪刺出更快,步伐踏得更稳,呐喊声如雷贯耳,直冲云霄。
一名年轻士兵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激动道:“陛下将美人赏给我们?这……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咱们拼死训练,竟还能得此厚待!”
旁边老兵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泛光:“你懂什么?这不是赏女人,是赏尊严!陛下把咱们当人看,当功臣看!跟着这样的君王,死也值了!”
“对!为陛下死战,不辱使命!”
军心如沸,士气如虹。原本因连日操练而略显疲态的军队,瞬间焕发出生死相搏的斗志。校场上,刀光闪动,马蹄翻飞,连寒风都似被这股热血烧得温热了几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洛阳北门外已列阵完毕。五万大军整装待发,玄色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如黑云压境。士兵们身披纸甲,手持长枪,腰悬短刃,甲胄覆雪,目光如炬。楚宴一袭玄铁重铠,外披墨色大氅,骑于乌骓马上,英姿勃发,宛如战神临世。
苏晚亲自前来送行。她着一袭素色宫装,外披雪白狐裘,孕肚高隆,步履虽缓,却坚持走到军前。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苍白的脸颊,眼中却盛满坚定与柔情。
“陛下,”她轻声道,握住楚宴的手,掌心微凉,“北线苦寒,风雪无常,你要多加衣裳,莫要染病。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战术诡谲,切勿轻敌冒进。若有战事,务必以保全自身为先——你不仅是三军统帅,更是昭国的天,是天下百姓的希望。”
楚宴低头,指尖轻抚她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晚儿,你放心。朕答应你,此战必胜,也必归。你在洛阳,替我守好后方,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朕凯旋,便亲自为你披上凤冠,带你看遍昭国山河。”
说罢,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玄铁剑,剑锋直指北方,声如雷霆:“将士们!北狄铁骑已陈兵我边境,欲踏我山河,掠我百姓,辱我宗庙!今日,我等北上御敌,不为功名,不为赏赐,只为——守土卫国!让他们知道,我昭国将士,宁死不退!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五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惊起寒鸦万点。大军如黑潮涌动,踏雪而行,迅速消失在苍茫雪原的尽头。
苏晚立于风中,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她一手轻抚小腹,一手紧攥狐裘,心中默念:“陛下,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孩子,会在洛阳等你,等你带回一个太平盛世。”
大军北上的消息,很快传至东川王府。楚烈正于书房把玩一柄玉如意,听闻探子来报,手一抖,玉如意“啪”地一声摔落在地,碎成数段。
“什么?楚宴不仅没收美人,反而尽数赏给将士?还亲自率军北上?!”他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这楚宴,竟如此油盐不进!本王以为他年轻气盛,必贪美色,可他……他竟将美人当作激励士气的工具!好一个收买人心的手段!”
谋士轻摇折扇,神色凝重:“王爷,楚宴此举,非但未中计,反而借势提升了军心士气。他亲率主力北上,说明对北线极为重视。北狄虽强,但若遇楚宴亲征,恐难占便宜。依臣之见,我等不宜再观望,当速整军南下,抢在昭军主力回师前攻入旧京,方有一线生机。”
楚烈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狠厉:“好!传令下去——全军集结,战马喂饱,粮草装车,三日后,准时南下!本王倒要看看,谁先踏进旧京的大门!”
与此同时,楚宴率领的五万大军正穿行于茫茫雪原。寒风如刀,割面而过,雪花纷飞,天地苍茫。但将士们心中却燃着一团火——那是被君王信任点燃的热血,是为国而战的荣耀。
军中悄然流传着一句话:“陛下不纳妃,美人赐我等;陛下亲北上,与我共生死。”这句话如春风般吹遍军营,化作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每一名士兵在风雪中挺直脊梁。
楚宴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无尽的雪路,目光坚定如铁。他知道,北线一战,不只是抵御外敌,更是昭国立国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国战。胜,则军威大振,民心归附;败,则北伐无望,天下再陷分裂。
但他毫不畏惧。
因为他身后,是五万愿为他赴死的将士;因为他心中,是那个愿与他共守山河的女子;因为他肩上,是昭国千秋万代的基业。
风雪中,大军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奔涌向北。他们的脚步踏碎积雪,也踏碎了敌人南下的妄想。而楚宴的身影,在风雪中愈发高大,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守护着身后的土地与人民。
这一战,注定载入史册。
这一战,将再次铸就昭国的辉煌。
而楚宴,也将在北境的风雪中,以王者之姿,写下属于他的——不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