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蹲在老树下，指尖刚触到湿润的泥土。
泥土带着深秋的凉意，蹭在指腹上，有点痒。
她正琢磨着怎么把树洞伪装得更隐蔽些，比如用枯枝盖一层，再撒点落叶。
院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不是下人们拖沓的碎步，是军靴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沉闷又有力，像鼓点敲在心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直起身。
特种兵的本能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后背的肌肉都微微发僵，目光飞快扫向院门口。
下一秒，就听见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跪地声。
丫鬟仆妇们的声音带着敬畏的颤抖，叠在一起：“参见少帅！”
少帅？
沈墨寒？
林晚星呼吸微滞，握着石块的手不自觉收紧。
原主记忆里那个冷硬如冰、杀人不眨眼的男人，竟然来了？
这片偏院偏僻又破败，他怎么会往这边走？
她悄悄挪到院门内侧的阴影里，借着门板的缝隙往外看。
视线里，一群穿着黑色军装的护卫先走进来。
他们身姿笔挺，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
护卫中间，簇拥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军靴踏过地面，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像踩在人心尖上，让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沉了几分。
他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黑色军装的料子极好，紧紧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褶皱。
领口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映得他肤色更白，却也更显疏离。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发油固定住，只有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扬，露出饱满的额头。
眉眼深邃，眼窝有些凹陷，睫毛很长，却挡不住眼底的冷意。
鼻梁高挺，鼻尖微微下勾，带着几分凌厉。
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最慑人的是他的眼睛。
漆黑如墨，却又锐利如鹰隼，扫过四周时，没有半分温度，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就是沈墨寒。
林晚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分。
不是因为爱慕，是因为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久经沙场的血腥气和压迫感，让她本能地警惕。
沈墨寒似乎只是随意路过这片偏僻的院落。
他脚步没停，目光淡淡扫过院门的方向，像是在看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那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林晚星身上时，没有丝毫停留。
仿佛她只是墙角一株不起眼的杂草，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林晚星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声。
冷冷静静，不带一丝波澜，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林家送来的那个小妾？好像还没死……算了，无关紧要。倒是城南的防务，明天得再去巡查一趟。”
无关紧要。
林晚星心中冷笑一声。
也是，原主在他眼里，不过是林家送来的一件没有生命的礼物，用来拉拢关系的工具，死活都与他无关。
换做以前的原主，此刻怕是早就冲出去。
巴巴地凑上前，声音发颤地喊着“少帅”，想要求得他一丝关注，最后只会落得被他厌恶推开的下场。
但林晚星不是原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指尖的石块被悄悄放回口袋。
她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院门旁的廊下，脊背挺直，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妾身林晚星，见过少帅。”
没有谄媚的笑容，没有恐惧的颤抖，只有恰到好处的恭敬，不远不近，不卑不亢。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地传到了沈墨寒耳中。
沈墨寒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林晚星，漆黑的眼眸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小石子。
记忆里，这个女人刚被送来时，总是低着头。
说话结结巴巴，眼神躲闪，看他时满是恐惧和愚蠢的痴迷，像只受惊的兔子，一碰就会缩回去。
可眼前的女人，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领口还有一块补丁，脸色也因为之前的遭遇显得有些苍白。
但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倔强的小树苗，眼神清澈平静，甚至在她看向自己时，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带着一种……审视？
这跟他印象里的那个小妾，简直判若两人。
沈墨寒身边的护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纷纷抬眼看向林晚星，眼神里带着警惕，手不自觉地往枪套的方向又挪了挪，仿佛她是什么危险人物。
林晚星迎着沈墨寒的目光，没有躲闪。
她此刻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正是她想要的——至少，要让他知道，她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随意丢弃的软柿子。
沈墨寒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从她的脸扫到她的手，又落回她的眼睛。
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缓缓响起，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是林晚星？”
那声音落在人耳中，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连风都好像停了一瞬。
林晚星心中一凛。
她真正的“交锋”，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她维持着颔首的姿势，沈墨寒的目光，还在她脸上停留着。
那眼神深邃难测，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要将她的心思都看穿，连她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警惕都要挖出来。
院外的风渐渐大了。
吹得院墙上的藤蔓沙沙作响，叶子落了一地，也吹得沈墨寒的衣角微微扬起，露出里面深色的衬里。
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护卫们都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面前的人。
林晚星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墨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带着探究，带着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她自己必须稳住，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沈墨寒的心声再次响起，比刚才多了几分兴味：“有点意思……病了一场，倒像是换了个人。只是，她这平静的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