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宋歌和林老头能解释得清吗？
根本解释不清！
就像林楠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他们之前能游刃有余，靠的就是在吴雯、周小茹以及林楠这几方之间“两头瞒”，利用信息差来维持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可如今，这层窗户纸被那封匿名信彻底捅破，所有的“隐秘”都暴露在了林楠审视的目光下，他们那套左右逢源的把戏瞬间就玩不转了。
然而，最让宋歌感到憋屈、窝火，甚至想要吐血的是——他们确实在林楠父亲赔偿金和房产的事情上撒了谎，这一点他们无可辩驳。
可“利来宝”这事儿，他们俩是真真切切、血本无归的受害者啊！
他们投入的钱是实实在在没了，那份剜心割肉般的痛楚也是真的！
怎么这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被林楠这么一连，再结合那封信的内容，就硬生生把他们塑造成了这样一种十恶不赦的形象：
先是狠心私吞大儿子的卖命钱，逼走孤儿寡母；等宝贝小儿子意外死了，没了依靠，又假惺惺地拿小儿子的赔偿钱去笼络大孙子，最后竟然还丧心病狂到设局把给出去的钱再骗回来？
这逻辑链听起来如此“顺理成章”，可它根本不是事实啊！
要真是我们处心积虑这么干的，我们认了也算罪有应得！
宋歌在心里疯狂呐喊。
可明明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是被骗子坑得倾家荡产的那个！
我们手里的真金白银也没了啊！怎么到头来，钱没了，孙子恨我们，我们还背上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黑锅？！
这种有苦说不出、真相与假象混杂、自己还一身骚的境地，让宋歌和林老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窒息的憋屈和绝望。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由自己之前谎言编织成的泥潭，如今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越是不堪。
“是！这信上说的都是真的！我不否认！” 宋歌在混乱的思绪里挣扎，被迫承认了最不堪的部分，“我也承认，当初在赔偿金和房子的事上，是我们做得不地道，骗了你。”
但她仍试图在“利来宝”这件事上挽回一丝信任，声音带着哭腔：
“可我们真的没有想把给你的钱再骗回来啊！我们自己手里有钱，拉你投资，是真的想着能双赢！你赚到钱了，以后出息了，我们也能跟着沾光，有人养老……”
林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哈”了一声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
“所以，你们当初红口白牙地说，把我爸所有的赔偿金都‘原封不动’留给我了，你们没有收入，手里也没钱，也是在骗我，对不对？”
他根本不给宋歌喘息的机会，语气冰冷地总结：
“从头到尾，你们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现在出了事，你叫我怎么相信，这不是你们做的局？”
宋歌没想到，自己都已经破罐子破摔承认了一部分，林楠却依旧步步紧逼，将最大的黑锅扣在他们头上。
这种有口难辩的憋屈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还想再争辩，一直沉默的林老头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也许是在得知“利来宝”是骗局的巨大打击下，又被林楠连番质问撕掉了所有伪装，极致的打击反而让林老头从贪婪的迷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试图去编织更多的谎言，只是看着林楠，语气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我只能说，利来宝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你信，或者不信，都随你。我们也是受害者。”
他甚至直接给出了最坏的结果：
“你要是因为之前的事，不想再认我们这两个爷爷奶奶，我们……也接受。”
林楠闻言，冷笑更甚：“怎么？知道编不下去了，开始以退为进了？”
宋歌急得还想说话，被林老头死死拉住。
林老头浑浊的眼睛里一片灰败，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清醒：
“你要是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你就去报警。有能耐，你就把被骗的钱追回来。反正你现在就是把我们两个老骨头拆了卖钱，我们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林楠，他声音带着被抛弃的愤怒和威胁：
“你们就真这么狠心？我还是个学生！是你们法律上唯一的孙子！你们连学费生活费都不给我凑，就不怕我以后也不管你们，不给你们养老？！”
林老头此刻异常冷静，甚至搬出了法律：
“你父亲没了，作为孙子，你在法律上就有给我们养老的义务。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法律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养老的质量更是天差地别！” 林楠眼神阴鸷，扔下最后的警告，“你们今天把事做绝，就别后悔！”
说完，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抖。
宋歌着急地追了两步，看着紧闭的房门，回头冲着林老头哭喊：“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绝？！楠楠说的有道理啊！你真想到老了瘫在炕上，浑身屎尿都没人管吗？！”
“不然呢？！” 林老头猛地提高音量，脸上是疲惫到极点的麻木，“你去跟他解释？你解释得清吗？！”
他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我们跟他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十几年没见，靠的是什么？是钱！是利益！才维持着表面那点祖孙和谐！”
“就算解释清了又怎么样？我们是想找个养老的，是想晚年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可现在呢？楠楠的钱被骗光了，我们的老本也没了！现在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只有一屁股债和一堆烂事！”
“就算他这会儿‘回心转意’了，跟我们‘和好’了，然后呢？我们是不是还得从牙缝里省出钱来，负担他的学费生活费？就算他毕业了，他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能有什么钱？等他以后结婚、买房、生孩子，我们这两个老棺材瓤子，是不是还得继续往里搭钱、搭精力？我们图什么？！”
这一连串冰冷到极致的现实问题，像一盆冰水，将宋歌彻底浇醒。
她看着仿佛一夜之间彻底苍老、眼神却异常清醒的老伴，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无力的、绝望的哽咽。
然而，在一片颓败的气氛中，林老头佝偻了许久的背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撑起一般，微微挺直了一些。
他脸上那种麻木和灰败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境中重新燃起的、带着冰冷寒光的算计。
他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芒，像是黑暗中窥见猎物的老狼。
他转向还在抹眼泪的宋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力量：
“这个孙子，既然挽回不了，那不挽回了。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晰而冷酷：
“但是，我们林家，不是还有个孙女吗？”
这句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宋歌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伴。
孙女？林月月？
那个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甚至亲手赶出家门的，小儿子的女儿？
林老头没有理会宋歌的震惊，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一个新的、更加“划算”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