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恐怕不好办。”
罗格夫表情凝重，“倒不是说打下伯利萨有多困难，而是其中牵涉的文明太多，搞不好咱们就成为宇宙公敌了。”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云宥解释道：“统治伯利萨不必拘泥于形式，可以采用间接手段，比如成为学院的独家赞助人，控制其经费来源，或者担当它的保护人……”
相比于帝国对行省的统治模式，云宥倒是希望伯利萨大学能够自由发展。
只要学院的人才能够优先为帝国所用。
而且星际大学本就要面向宇宙中所有文明招生，不是帝国公民独享的院校。
“陛下，臣有话要说。”
一直沉默的参谋长李尔开口了。
“参谋长终于舍得开金口了，说吧。”
“是。”
李尔将一幅星系图发送给众人。
那是一个有五颗恒星的多星系统。
五个太阳，二十六颗行星，这是云宥迄今见过的最复杂的恒星系统。
然而诞生其中的珀尔文明，不但在混沌无序的系统中成长起来，甚至利用强大的科研与工程技术，稳定了五恒星系统！
伯利萨大学就是珀尔文明创办的！
无论用何种方式夺取伯利萨大学，珀尔文明都是必须解决的拦路虎。
“珀尔文明大概是除四巨头以外，最强悍的文明之一。”
李尔仍然只分析战术，不参与讨论，“若拿下它，恐怕要出动全部二等、三等军团，甚至还要从各个行省抽调兵力。”
又是一个不利的消息。
帝国不可能一次性出动这么多的部队。
真这么做了，别说三巨头趁虚而入，就是帝国内部都会混乱。
云宥的文化改良计划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但要彻底解决帝国内部的文化矛盾还需要时间。
“如果出动中枢舰队呢？”
云宥实在不愿意放弃伯利萨大学，已然想着打出王炸了。
“那珀尔文明十天内就可攻破。”
李尔说罢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但臣不建议这么做。”
“中枢舰队应该在对决三巨头主力的时候发挥作用，如果过早暴露，对未来的战略部署不利。”
捏在手里的王炸威力最大。
一旦中枢舰队过早暴露，三巨头就会进行针对性研究。
到那时，帝国就会失去战略先机。
“嗯，那就暂且搁置吧。”
云宥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如此。
孙子兵法有言：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战争是大事，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动兵。
“这么做是对的。”
一旁的伊岚雪也是极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为了更大的利益放弃眼前的小利益，看似很简单，实则不容易办到。
因为这不是利益问题，而是对欲望的控制。
“陛下，臣以为帝国未必要出动大军。”
卢瑟琳作为伯利萨的优秀毕业生，对学校内部情况了解颇多。
“珀尔文明内部有三派，保守派联合政府，激进派珀尔舰队，进步派伯利萨大学。”
“进步派？”
云宥有些疑惑。
通常进步派是保守派的对立面，也就是激进派。
“因为珀尔舰队的激进还是文明内部的，只是主张比较激进。”
“可伯利萨大学却认为，学院不应该被文明束缚，学术更不应该被政治影响，故而一直有脱离珀尔文明的倾向。”
听了卢瑟琳的解释，云宥这才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进步派，明明是分裂派……这倒是可以被咱们利用。”
云宥面露喜色，如果伯利萨能够主动脱离珀尔文明，那帝国要掌控学校就不必大张旗鼓地发动战争了。
至少战争的烈度会大大减小。
“臣愿意只身前往伯利萨，为帝国争取可用力量。”
“准！”
云宥当即答应，“不过只身前往风险太大，还是要出动部队护卫。”
“多谢陛下关怀。”
卢瑟琳先是道谢，随后又婉言谢绝：“臣是以造访母校的名义而去，如果动用军队护卫，那就是外交事件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臣以为可派李念尘携数名剑仙随行护卫。”
李尔的提议非常切实。
剑仙们的个体实力不凡，目标又小，最适合防卫。
“乾山剑仙团正在恢复实力，李念尘离开不得。”
云宥摇了摇头，“就让月颜全程护卫吧。”
“陛下！臣万死不敢！”
卢瑟琳诚惶诚恐，当即拜倒。
月颜是皇帝亲卫，等于是云宥的贴身保镖，怎么能护卫臣子呢？
“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呀，月颜保护你，就是保护我的左手。”
“陛下厚爱，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
卢瑟琳起身时，已然泪满衣襟。
罗格夫则是神情复杂。
他在想：云宥是不是对自己唱反调感到不满，所以才给予大祭司过高的待遇，好借此敲打自己呢？
这让他十分矛盾。
他唱反调是出于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是忠诚。
如果逢迎云宥的心意，虽然能讨得欢心，可却失了本心。
忠臣真是难做啊！
“好了，今天的议事虽然一波三折，但总算是有了收获，也有了目标。”
“陛下英明！”
三人唯在此时异口同声、心气一致。
“先这样吧。”
“恭送陛下！”
……
“你果然还是要靠战争。”
伊岚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军事是帝国的长处啊，为什么要绑起双手去做事呢？”
云宥笑了笑，没有让伊岚雪的“挑衅”成功。
伊岚雪随后改口问道：“你觉得卢瑟琳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啊，她很懂我的心思。”
云宥如实说道。
“那你就不怕她成为奸臣吗？”
伊岚雪又想起了木塔神国的往事。
几乎每一个受到伊岚高宠幸的大臣，最后都会成为奸臣。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云宥不以为然，“逢迎君主本就是官僚的天性，关键在于君主给臣子释放何种信号。”
“具体说说。”
伊岚雪满脸求知欲地盯着云宥的眼睛。
“你觉得是当奸臣难还是忠臣难？”
“当然是忠臣。”
伊岚雪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是普遍被认可的说法，但云宥却有另一番看法。
“从个人道德层面来说，是的。”
“但从实践层面，当一个奸臣要比忠臣难得多。”
“忠臣要做的，是坚守本心和既定规则；奸臣则要逢迎多变的君王，同时还要把事情办好。”
“所谓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奸臣是最能适应环境的政治生物。”
伊岚雪闻言，大感惊诧。
此话虽闻所未闻，但似乎不无道理。
她想起了木塔神国的“奸臣”，虽然身负骂名，但无一例外都是能干的。
只可惜，伊岚高腐朽了。
再能干的臣子，也只能成为他敛财享乐的白手套，没办法做利国利民的大事。
“与其为臣子的忠奸担惊受怕，不如以身作则。”
云宥坦然道：“当君主不图私利、一心为国的时候，奸臣为了逢迎君王、以求升迁，自然要为国家办事。”
“受教了。”
伊岚雪目光坚毅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也是专制帝国的弊端，过于依赖君主的个人品性了。”
云宥说的这些，从古至今的大部分君王都做不到。
克制欲望太难了。
多少人连一根烟、一杯酒都无法割舍。
何况享有天下的君主，要割舍的是后宫三千佳丽、恢宏气派的宫殿、众星捧月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