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几片暗蓝色金属碎屑的冰冷触感,仿佛直接烙在了萧翊的心尖上。药堂仓库里那凝固的冷却液痕迹,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域外邪魔的触角,早已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乘风宗最核心的区域,甚至可能就在眼皮底下运作。
刑焱。一切的源头,必然指向那个愈发疯狂的长老。
萧翊将碎屑和冷却液样本深深藏好,如同藏起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火弹。他知道,仅仅找到残留物还不够,他需要找到源头,找到刑焱与那普罗米修斯直接勾结的证据,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隐藏在宗门内部的秘密联络点或据点。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刑焱自身修为高深,老奸巨猾,且必然戒备森严。但萧翊没有退路。体内的血煞噬灵诀如同定时炸弹,宗门的堕落迫在眉睫,每多耽搁一刻,危机就加深一分。
从第二天起,萧翊的生活变成了双线并行。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刻苦修炼实则拼命压制邪功的核心大师兄,对所有命令表现得绝对服从。但到了夜晚,当宗门大部分区域陷入沉寂,他便化身为一道游弋在阴影中的幽灵,开始了极度危险的追踪。
他的目标很明确——刑焱,以及他最信任的那几个心腹弟子。
第一次跟踪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刑焱离开了自己的洞府,没有御剑,而是如同鬼魅般掠向后山方向。萧翊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远远缀着,借助地形和夜色掩护,如同附骨之疽。
刑焱的速度极快,且路线诡异,专挑偏僻难行、阵法监测相对薄弱的小径。萧翊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然而,就在经过一片看似寻常的竹林时,前方的刑焱身影忽然如同融入水中的墨点,轻轻一晃,竟凭空消失了!
萧翊心中猛地一凛,立刻停住脚步,伏低身体,灵力感知提升到极限。前方空空如也,只有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终于发现地面和几根竹子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刚刚被触发过的隐匿阵法波动。这阵法并非宗门常见类型,效果极强且触发无声,显然是精心布置的预警和阻隔装置。
他立刻放弃追踪,原地潜伏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无人返回探查,才悄无声息地退走。第一次行动,无功而返,反而差点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几次尝试,结果大同小异。刑焱及其心腹的反追踪意识强得惊人。他们似乎对宗门内部的每一处阵法节点、每一条隐秘路径都了如指掌,甚至能利用一些废弃的、本该无效的古老阵法的残存效应来制造干扰。萧翊数次都被突然激发的小型困阵或幻象阵法阻挠,虽然都能凭借高超的修为和机警迅速脱身,但追踪目标早已失去踪影。
有一次,他几乎快要成功跟上刑焱的一名心腹,那弟子修为不高,显得鬼鬼祟祟。但就在萧翊即将摸清其目的地时,那弟子竟然触发了一个隐藏的短距离随机传送符,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丝空间波动的涟漪,把萧翊晾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这种等级的符箓,绝非一个普通核心弟子能够拥有和如此奢侈使用的。背后必然有刑焱的大力支持,其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行踪的绝对隐秘。
每一次失败,都让萧翊的心沉下去一分。刑焱的小心谨慎,远超他的预期。这更证明了其背后所图之事,绝对见不得光,且重要性极高。
跟踪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计算,每一次落脚都需要权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来自外部严防死守的刑焱势力,更来自体内日益躁动的邪功反噬和身后宗门那令人窒息的环境。
但他没有放弃。骨子里的坚韧和被真相点燃的怒火支撑着他。他变得更加谨慎,更加耐心,像最老练的猎人,仔细分析着每一次失败,揣摩着刑焱及其心腹可能的行为模式和心理。
转机发生在一个异常沉闷的夜晚。乌云低压,没有星光,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腻感。
萧翊原本并未抱太大希望,只是惯例性地在刑焱洞府外围区域潜伏观察。突然,他看到刑焱的那名心腹弟子——就是之前使用随机传送符的那个——再次溜了出来。这一次,他显得更加警惕,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行走的方向也并非是之前几次被摆脱的路线,而是朝着一个让萧翊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地方——后山剑冢。
剑冢?那里是历代弟子残兵断剑的埋葬之地,灵气因无数兵刃残存的杀伐之气而变得极其紊乱狂暴,寻常弟子根本不愿靠近,久而久之已成禁地。他去那里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翊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隐匿功夫发挥到极致,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吊在后面。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再仅仅依赖视觉和灵力感知,更多的是凭借对环境的直觉和对前方那弟子细微动作的预判。
那弟子果然极其小心,绕了极大的圈子,专挑最荒僻、连巡山弟子都不会走的兽径,途中甚至还故意触发了两处无关紧要的小型警戒阵法,试图引出可能存在的跟踪者。萧翊皆以远超对方的经验和耐心,提前规避或静止不动,完美地融入了环境。
七拐八绕之后,一片荒凉死寂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中插满了无数锈迹斑斑、断裂残破的刀剑兵刃,夜风吹过,这些残刃发出呜呜的悲鸣,搅动着本就混乱的灵气,形成一片足以干扰大部分探查术法的天然屏障。这里,便是剑冢。
那弟子在剑冢入口处犹豫了一下,似乎也对这片地方心存忌惮,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走了进去。
萧翊没有立刻跟进。他伏在谷口一块巨石之后,默默观察了许久,确认对方并非诱饵,也没有其他埋伏后,才如同轻烟般滑入剑冢。
谷内,残剑如山,煞气刺骨。那弟子的身影在嶙峋的剑骸中若隐若现,目标明确地朝着剑冢最深处走去。
萧翊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比周围的死寂还要彻底,借助无数残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上。
最终,那弟子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布满深刻裂痕的漆黑石壁前。石壁似乎是山体的一部分,上面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像是某种废弃的祭祀符文。
只见那弟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跟到这里——然后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菱形令牌,将其按在石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括声响起。
下一刻,那面本应坚不可摧的巨大石壁,竟然从中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缝隙后面,不是预想中的山石泥土,而是一条向下延伸、墙壁光滑如镜、散发着冰冷而均匀的人造白光的金属通道!
那光芒,那材质,与栖霞境乃至整个修行界的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科技感!
那弟子迅速收回令牌,侧身钻了进去,石壁随之无声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萧翊从一堆巨大的断剑之后缓缓站起身,望着那面恢复原状的冰冷石壁,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找到了!
隐藏在这片埋葬着过往荣光与死亡的剑冢之下,竟是这样一个通向未知深渊的科技入口!
刑焱的秘密,域外邪魔的巢穴,就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