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散去的瞬间，洛璃脚下一实，人已落在一条幽深石道里。
她没回头，也没停，左手悄悄往袖口里压了压，那股从臂弯爬上的阴冷还在，像有条蛇贴着骨头缓缓游动。但她脚步稳，呼吸匀，连裙角扬起的灰都落得不慌不忙。
“走。”她低声道，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石壁间的回响。
端木云立刻横刀护后，慕容雪紧贴洛璃左肩，公孙宇则抢前半步，指尖已在腰间机关匣上轻点。
四人呈菱阵前行，步伐错落却节奏一致。这阵型他们练过不下百回，闭着眼都能走成一条线。
洛璃闭了闭眼，神识沉入空间。
桃源里青山如旧，阁楼浮云，时间无声流淌。她在意识中调出刚才踏入光晕时捕捉到的灵力流向，借一日三日之速，在三息内推演了七条路径。最终画面定格在前方三十步外的拐角——右侧石壁凹陷处，灵力断层，像是被什么强行压住的阵眼。
她睁眼，眸光一转，落在公孙宇背影上。
“右壁有东西。”她声音压得极低，只够前三人听见，“别碰，也别靠太近。”
公孙宇手指微顿，没回头，只轻轻点头。他从袖中抽出一根银丝，弹指甩出，银丝贴着石壁滑行，在距那凹陷处还有五步时，忽然绷直，微微震颤。
“活阵。”他收回银丝，低声，“封得不深，但有点门道。”
“旅人呢？”端木云从后方传来一句，嗓门不大，却带着刀刃般的警惕。
洛璃没答，只是脚步微缓。
身后，三道脚步声也跟着慢了下来，不远不近，像影子黏着光。
她嘴角一勾，从空间取出一块刚出炉的凝神花蜜糕，金黄酥脆，香气扑鼻。
“来，补补。”她掰成四份，一人递一块，“新配方，加了晨露凝心草，吃了脑子清，腿不软。”
端木云接过就塞嘴里，边嚼边嘟囔：“你这厨子毛病，啥时候都惦记吃。”
“吃能救命。”洛璃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神识顿时清明几分。她借着美食与空间的共鸣，再次探出感知——那阵眼果然与旅人袖中符纸同源，灵力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封印手法粗糙，像是临时拼凑。
她眯了眯眼。
“他们不是等我们死。”她低声对公孙宇说，“是等我们触发。”
公孙宇点头：“门不开，阵不炸。可一旦我们碰了不该碰的，封印一破，反噬的是走在前面的人。”
“那他们就能绕过去，捡漏。”慕容雪接话，指尖已捏住一枚银针，“真够算计的。”
“算计是本事。”洛璃嚼完最后一口，拍拍手，“但算错人，就是找死。”
她忽然停下。
前方是个岔口，左右两条道，石壁纹路略有不同，左边泛青，右边透灰。
她从空间取出一盏萤心灯，通体碧绿，灯芯是用千年萤藤花炼成，一点就亮，光如流水。
“歇会儿。”她说着，把灯放在岔口中央，火光一跳，映得四人脸庞忽明忽暗。
身后的脚步也停了。
洛璃抬头，正对上旅人首领那双藏在斗笠下的眼睛。
“你们也走累了？”她笑，“来啊，一起歇。”
首领没动，也没说话。
“我们这灯，能照十丈。”洛璃轻轻拨了拨灯芯，“但只能照一条路。选错了，光灭人亡。你们说，我们该走哪边？”
随从甲眼神微闪，下意识瞥了眼右边。
洛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顺便提醒一句。”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你们那张符纸，拓印有裂，灵力走岔。要是跟太近，我这边一脚踩空，炸了阵，你们可就成了第一个祭品。”
她顿了顿，笑得天真：“我们不怕死，但你们……怕不怕当替死鬼？”
首领终于动了动。
他抬起手，轻轻一压，示意随从后退两步。
“你很聪明。”他声音低沉，“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那得看有没有人给她收尸。”端木云冷笑，“我们可不负责埋外人。”
旅人没再说话，只远远站着，像三尊石像。
洛璃也不急，从空间又摸出一碟桂花灵酥，分给三人。
“吃不吃？”她问公孙宇，“这可是我拿三株百年凝雾莲换的秘方，吃了灵识能稳半个时辰。”
公孙宇接过，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你这空间……又升级了？”
“小打小闹。”洛璃眨眨眼，“也就多长了几株菜，多摆了几道菜谱。”
慕容雪轻笑：“你这‘菜园子’，比我们医馆还金贵。”
“那当然。”洛璃得意，“我这可是能换功法的厨房。”
端木云啃着酥饼，嘟囔：“你要是开饭馆，全大陆都得排队。”
“等活着出去。”洛璃收起碟子，拍拍手，“我请你们吃满汉全席，外加一道‘反算计炖旅人’。”
三人笑出声。
笑声在石道里回荡，竟冲淡了几分阴沉。
洛璃站起身，看了看两条岔道，又回头望了眼旅人。
“我们走左边。”她果断道，“青纹石路，灵力流动更稳，适合布阵——也适合藏陷阱。”
公孙宇点头：“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选右边，因为右边看着宽。”
“那就偏不让他们如意。”端木云咧嘴，“让他们在后面猜去。”
四人重新列阵，洛璃居中，慕容雪护左，端木云断后，公孙宇开路。
萤心灯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公孙宇在地面布下的三枚微型机关珠，每走十步就埋一颗，形成一条反追踪回路。
洛璃一边走，一边在空间里翻找。
“寒心莲还剩两颗。”她自言自语，“暖阳蜜糕还能做三块……要是再碰上阴气反噬，得省着用。”
她忽然一顿。
右臂那股阴冷，又往上爬了半寸。
她不动声色，从空间取出一颗冰晶丸含住，凉意入喉，勉强压住。
“你还撑得住？”慕容雪察觉她指尖微颤。
“小问题。”洛璃笑，“我这人，从小吃辣条长大，这点阴气算什么？”
“辣条是啥？”端木云好奇。
“毒药。”洛璃眨眨眼，“专治装神弄鬼的。”
话音未落，公孙宇忽然抬手。
“停。”
他蹲下，指尖轻触地面。
石板缝隙里，有一道极细的红线，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
“牵丝阵。”他低声道，“一踩就炸。”
洛璃眯眼：“布置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他们跟得比我想的还近。”公孙宇冷笑，“这是逼我们走右边？”
“不。”洛璃摇头，“是逼我们犹豫。”
她从空间取出一块灵豆腐，白白嫩嫩，软得能掐出水。
“看好了。”她把豆腐轻轻放上红线。
豆腐落下，纹丝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毫无反应。
“假阵。”公孙宇笑了，“唬人的。”
“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洛璃一把抓起豆腐塞进嘴里，“咔哧”嚼了两下，“味道不错，加点酱就是凉菜。”
端木云无语：“你这时候还有心思试吃？”
“实战出真知。”洛璃拍拍嘴，“再说了，我不吃，难道留给他们？”
她转身，正对身后。
旅人仍远远跟着，脚步未变。
洛璃忽然扬声：“喂！那边的！豆腐好吃不？要不要来一块？免费试吃，包治心虚！”
旅人首领脚步一顿。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刀。
洛璃笑得灿烂，手里又摸出一块豆腐，作势要抛。
首领抬手，拦住随从，然后——
缓缓后退一步。
洛璃收回豆腐，塞回空间。
“走。”她说，“他们不敢跟太近了。”
四人继续前行，步伐稳健。
石道渐窄，空气沉闷。
洛璃左臂的阴冷越来越重，像有冰锥在血管里凿。
她悄悄从空间取出最后一颗寒心莲，含住。
莲子入嘴，寒意炸开，她眼前一黑，膝盖微软。
慕容雪立刻扶住她。
“撑住。”她低声道。
洛璃点头，咬牙站直。
她抬头看向前方。
通道尽头，隐约有光。
“快到了。”她说。
就在这时，公孙宇忽然“咦”了一声。
他蹲下，从石缝里捡起一片碎纸。
符纸，边缘有毛刺，正是旅人所用的那种拓印。
但不同的是——
这上面的星纹，被人用指甲划破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