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一脚踩在碎石上，鞋底碾过一块焦黑的岩片，发出轻微的咔响。她正说着“火锅底料得加三味辛”，话音还没落完，脚边那株刚冒芽的青灵草忽然打了个卷，叶片由绿转褐，眨眼枯成了灰。
端木云还在笑：“你要不要顺便开发个‘辣哭敌人’的汤底？”
他话没说完，笑声就卡住了。
雾来了。不是从山间漫上来的那种白，而是泛着紫的、像被什么东西染过的浓雾，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爬行，连风都停了。更怪的是，一阵铃声飘了过来，不像是金属敲的，倒像是挂在骨头上的玩意儿晃出来的，叮——当——，一声比一声慢，却一声比一声近。
公孙宇的手指一动，袖口滑出半寸机关梭钉，指尖夹住，不动声色往地上一按。三枚微型阵钉瞬间嵌入石缝，隐纹亮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光波扫了出去。
“有东西。”他低声说，“活的，但气息断断续续，像走一步歇三步。”
慕容雪往后退了半步，掌心浮起一团柔和灵光，不刺眼，却能让人心神安定。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扫过三人，确认状态。
洛璃站在最前，右手轻轻搭在腰侧，那里是空间入口的位置。她没急着开启，只是指尖微微发烫，像有股热流在皮下循环。她眯了眯眼，盯着前方十丈外的一块高石台。
人影出现了。
不是走出来，也不是凭空浮现，就是前一秒没人，后一秒就立在那儿了，仿佛一直存在，只是现在才被人看见。披着件破旧彩袍，袍子边缘烧焦了似的卷着，颜色混杂得像是把整座彩虹撕碎又缝了回去。头上戴着青铜面具，样式古怪，额头凸起一只独角状的东西，眼洞里漆黑一片，可偏偏让人觉得——他在看。
而且只看着她。
“哟，这打扮挺新鲜。”端木云横刀在手，咧嘴一笑，语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您这是赶集走错片场了？前面没有庙会。”
那人没动，也没出声。
洛璃抬手，做了个极轻的止势。她往前迈了半步，离其他人拉开一点距离，声音不高不低：“这片谷地不太平，你一个人站这儿，不怕被魔猿当点心叼走？”
面具人缓缓歪了下头，动作僵硬，像生锈的机关。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洛璃，手指细长，指甲泛青。
“你。”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石头，“吃过……桃源里的饭吗？”
空气一静。
公孙宇瞳孔微缩，手指在阵盘上多压了一分力。这种话，不可能外人知道。桃源空间是洛璃最大的秘密，连他们几个都是靠长期相处才慢慢察觉端倪，从没人直接点破。
“你认错人了吧？”洛璃笑了笑，眼角弯了弯，“我顶多就是在路边摊吃过一碗素面，汤还咸了。”
那人却突然笑了。笑声从面具底下钻出来，干涩又突兀，像夜猫子叫春。“素面？”他摇头，“你种的曜日花，开的时候，金光能照进三里外的山洞。我昨天夜里，就蹲在那儿啃干饼。”
端木云眉毛一挑：“那你口味挺重啊，一边啃饼一边看人家开花？要不要我送你双筷子？”
“别装了。”那人忽然抬高声音，一步踏前，脚下石台裂开一道细缝，“你空间里的时间，比外面快。你用一天，外界过了三天。你能种出千年灵植，还能拿美食换功法——这些事，只有‘守门人’才知道。”
洛璃的眼神冷了下来。
守门人？那是什么？她从没听过这个称呼。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指尖在腰侧轻轻一划，空间门户微微开启一线，一股温润的生机悄然流转，随时准备抽身而退或发动反击。
“你说你是守门人？”她问，“那门在哪儿？钥匙呢？”
“门不在地上，也不在天上。”那人慢慢举起双手，掌心向上，像是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门在吃饭的人心里。谁吃饱了，谁就能推开它。”
慕容雪皱眉：“你在打谜语？”
“我不是来打架的。”那人忽然放下手，语气一转，竟带了点委屈，“我是来找饭吃的。”
四人一愣。
“哈？”端木云差点呛住，“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蹭顿饭？”
“不是蹭。”那人认真道，“是交换。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比如——为什么魔猿耳朵里会有紫雾缠绕，比如——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一口井，井底坐着个不吃不喝三十年的老头。”
公孙宇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
“因为我也要去那儿。”他顿了顿，“顺路，还能吃口热乎的。”
洛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说你知道桃源空间的秘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做饭可不是白给的。”
“我知道。”那人点头，“你要代价。”
“对。”她眨眨眼，“所以，先交情报，再尝一口汤。要是你说的不值这个价，那不好意思，我们团队最近在减肥，不多带人。”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摘下了面具。
底下是一张苍老的脸，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但眼睛亮得出奇，像是两颗埋在灰里的炭火。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抖了抖，倒出一小撮黑色粉末，落在掌心。
“这是‘断时砂’。”他说，“能短暂切断空间连接。刚才那些紫雾，就是有人用这玩意儿引动了地下禁制，让魔猿发狂。幕后的人，已经在盯你们了。”
洛璃眼神一沉。
空间连接被切断？那意味着她的桃源可能暴露，甚至被干扰。
“谁干的？”她问。
“我说了名字，你会头疼。”老人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怕的不是你的刀，不是你的阵，也不是你的医术。”
他指着洛璃，声音压低。
“他们怕你做的饭。”
风忽然又起了，卷着紫雾打了个旋。老人手中的断时砂开始微微发亮，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
洛璃还没开口，公孙宇已悄然启动阵法，七道隐纹在地面连成锁环，只等她一声令下。
老人却只是静静站着，掌心的砂粒闪烁不定，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做顿饭吧。”他说，“我想看看，能让天地都馋的菜，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