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穹顶的腐臭突然浓重如浸了烂梅的阴沟水，命书官残魂的半透明面容骤然扭曲，眼尾的金纹像被沸水烫过般蜷缩：“不、不好！九幽裂隙提前开启了！”他话音未落，指尖刚触向空中扭曲的镇妖符文，那符文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上他手腕，像条吐信的毒蛇。
“嘶——”残魂倒抽气的声音带着空响，身体里渗出一股股黑雾，“这阵法被人动了手脚……有人在推裂隙提前！”他的光雾开始片片剥落，像被风卷走的纸灰。
安燠的狐尾在身后炸成毛球——这是她紧张时压不住的本能。
她反手攥住程砚的掌心，指甲几乎掐进他虎口，却触到他掌心薄茧的温度。
程砚坎肩上的蜜渍蹭着她手背发痒，那是今早她偷吃他酿的桂花蜜时蹭的，此刻倒成了最踏实的锚点。
“程砚！”她抬头，看见程砚的熊耳在头顶微微发颤，九齿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金光屏障立刻厚了三寸。
他另一只手把她往怀里带，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夫人别怕，有我在。”话是稳的，可虎口的薄汗还是沾湿了她的指缝——上回他这么紧张，还是五百年前不周山崩时被压在碎石下三天三夜。
老参的藤蔓突然“唰”地收紧，拽着两人往旁挪了半步。
安燠低头，看见方才站的地面裂开指宽的缝，黑雾像活物般翻涌，沾到她绣鞋尖“滋啦”一声烧出焦洞。
老参的参须簌簌发抖，红刺根根竖起如刺猬：“那怨气……像当年昆仑山药园里，被疯魔蚀了灵智的守园兽……”
“定身桃残核！”安燠突然喊，从袖中摸出个皱巴巴的桃核——上个月在落霞峰撞树签到得的，系统当时说“残核可缓时一息”，她还嫌寒酸。
此刻她咬着牙啃了口桃核，酸涩味直冲天灵盖，眼泪都被逼出来：“小懒虫，这回要坑我，明儿就不给你讲《狐仙戏书生》的话本！”
桃核抛向空中的瞬间，整座紫霄宫像被按了暂停键。
程砚钉耙上的金光凝成金箔，老参藤蔓的红刺悬在半空，连黑雾里翻涌的气泡都定住了。
安燠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她看见命书官残魂脸上的惊恐被冻成冰雕，裂痕里的黑雾像凝固的墨汁。
“现在怎么办？”程砚的声音从凝固的空气里挤出来，抓住她手腕的手在抖，“这桃核能撑多久？”
安燠盯着怀里的同心契绢帛——血色纹路正渗出黑丝，像被墨染的红线。
她咬了咬嘴唇：“系统说残核只能缓一息，但……”她突然抬头，狐眼亮得惊人，“程砚，你守山印能引动紫霄宫的镇妖阵吗？你说过不周山守山印能破万法封印！”
程砚的熊耳猛地竖起来，守山印在掌心烧得发烫：“能是能，但……”他低头看她被黑雾烧破的绣鞋，喉结动了动，“可能反噬。”
“反噬就反噬！”安燠拽着他的手按在地上，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总比被九幽吞了强！上回你替我扛雷，这回换我替你挡反噬——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后山给你摘一百斤蜂蜜赔罪！”
程砚被她逗得笑了，守山印的金光“轰”地炸开。
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定身桃残核“咔”地碎成渣掉在脚边。
紫霄宫的震动突然弱了几分，镇妖符文重新亮起，虽泛着青灰，却不再扭曲成蛇形。
命书官残魂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快看不见了，他对着程砚勉强扯出个笑：“守山印……果然……”话音未落便散成光点，一片碎光落进安燠怀里——是块半透明玉牌，刻着“命书”二字。
“程砚，你看！”安燠把玉牌塞给他，“可能有用！”
程砚刚接过玉牌，脚下的裂痕突然又开始扩大。
老参的藤蔓抖得更厉害，原本翠绿的参身泛起青黑，像被霜打蔫的菜。
安燠正要问他怎么了，却见老参突然松开缠住他们的藤蔓，“扑通”跪在地裂旁，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黑雾深处，参须上的红刺一根接一根脱落：“来了……他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安燠后颈的狐毛根根竖起。
程砚立刻把她护在身后，钉耙上的金光再次暴涨。
黑雾里，那道猩红的眼睛又闪了闪，比之前更亮，更疯。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宿主触发‘破局者’签到，奖励：命书残卷（可查前世因果）。】安燠摸了摸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书卷，转头看向程砚。
他的熊耳还在抖，但眼底的坚定像山岩——有他在，天塌了也能扛着。
紫霄宫的裂痕还在扩大，可安燠突然不那么怕了。
她勾住程砚的小拇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程砚，等出了这破地方，我要吃三斤桂花糖，五斤蜜饯，还有……”
“还有十坛桂花蜜。”程砚接得顺口，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都给你备着。”
老参的声音还在喃喃：“来了……他终于来了……”
黑雾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隙，缓缓抬起了头。
老参的参须抖得像被暴雨打湿的芦苇，原本翠绿的根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连最顶端那簇象征生机的红果都蔫巴巴垂了下来。
安燠的狐尾尖突然泛起刺痛——这是她作为青丘狐族对“命契牵引”最原始的警觉。
她猛地抓住程砚的钉耙杆，指甲几乎掐进木柄里：“程砚，老参的妖力在往外淌！像被人拿吸管吸蜂蜜似的！”
程砚的熊耳“唰”地压到后脑勺，九齿钉耙的金光瞬间凝成网，试图兜住老参飘向裂缝的妖力。
可那团青黑色雾气竟像活物般钻过金网空隙，在半空拉出细长的线，直往紫霄宫穹顶的裂痕钻。
“他身上有封印！”安燠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老参洞府看到的画面——那老头躲在石桌后鬼鬼祟祟捏碎玉简，玉屑里飘出的黑纹和此刻牵引妖力的线，纹路一模一样！
“是命契容器！”她倒抽口凉气，狐毛炸得像团蒲公英，“上回在落霞峰土地庙，土地公说过封九渊喜欢拿活物当‘通道’，用他们的妖力养裂隙！老参肯定被他下了命契！”
命书官残魂的声音突然拔高，却因魂力溃散变得刺耳：“快打断牵引！再晚半刻，这老东西的命魂就要被扯进九幽当门闩了！”他透明的手指刚要指向老参，整团光雾突然被黑雾撕出个口子——原来不知何时，裂痕里溢出的黑雾已缠上他残魂，正像吃似的慢慢吞噬。
程砚的虎口绷出青筋，钉耙抡出的金网骤然收紧。
可老参的身体却像浸了水的纸人，金网刚碰到他根茎，便“滋啦”一声烧出个洞，焦糊味混着人参特有的清苦直钻鼻腔。
“夫人，他的妖力里掺了蚀骨散！”程砚咬着牙把她往身后带，熊爪似的手掌按在她后颈，“这是要连命魂都化了当燃料！”
安燠的袖中突然一热——系统小懒虫终于有了反应，淡蓝色的签到提示在她视网膜上蹦跶：【检测到宿主触发‘危机洞察’签到，奖励：狐族秘宝·锁魂铃（可暂锁三魂七魄，时效一炷香）。】她差点笑出声，这系统平时抠得连颗糖豆都不给，关键时刻倒算有点良心。
“程砚，接住！”她反手把锁魂铃抛过去，铃铛上的红绳在黑雾里划出残影。
程砚单手接住，钉耙往地上一杵，另一只手掐诀捏碎铃铛。
淡金色的光雨“簌簌”落在老参身上，正往上飘的妖力线突然顿了顿，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蛇。
可不等两人松口气，紫霄宫的裂痕突然“轰”地扩大三尺。
老参的参须“啪”地全部断裂，每根断须都冒出青黑血珠，在空中凝成“封”字。
他浑浊的眼珠翻成白色，喉咙里发出既像参精又像恶鬼的尖啸：“你们以为……能拦得住？他要见的人……是——”
话音未落，一道比之前更浓的黑芒裹住老参，直接把他拽到裂痕前。
安燠这才看清，那黑芒里竟缠着无数半透明的手，指甲长得能戳穿金石，正拼命往老参身体里钻。
老参的面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白生生的参肉，可他的嘴还在动，每说一个字，裂痕就扩大一分：“他说……玉面夫人的命魂……最适合当……”
“闭嘴！”程砚的守山印突然烧红，他也顾不上反噬，抬手就是一掌拍向裂痕。
金光与黑芒相撞的瞬间，整座紫霄宫都晃了晃，房梁上的积灰扑簌簌落了两人满头。
安燠被气浪掀得撞进程砚怀里，却正好看见裂痕深处——有只苍白的手，五根手指细长如竹枝，指甲盖泛着死鱼般的青灰，正缓缓从黑雾里探出来。
那手的指尖轻轻点在老参眉心。
安燠听见“咔嚓”一声，像极了她上次偷吃程砚藏的桂花糕时，掰碎蜜枣核的动静。
老参的身体突然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可那清明只停留了半息，便被更深的空洞取代。
他的嘴张了张，说出的话却像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话音落地的刹那，那只手又缩了回去，只留下老参的身体如断线纸鸢般坠落。
程砚眼疾手快抄住他，可老参的根茎已经彻底蔫了，红果掉了一地，连参须都成了灰扑扑的碎渣。
安燠颤抖着摸他的命门，那里只剩若有若无的气，像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灯。
“程砚……”她的声音发颤，狐尾把程砚的坎肩绞成了麻花，“他刚才说‘真实世界’，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现在……”
“别瞎想。”程砚把老参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抹掉她脸上的灰，熊耳却还是抖得厉害，“不管是什么世界，有我在，就不让你受委屈。”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可安燠分明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就像小时候她被雷劈坏了狐洞，他抱着她在树洞里躲雨时那样。
紫霄宫的裂痕还在“滋滋”作响，黑雾里偶尔闪过几点幽绿的光，像极了饿鬼的眼睛。
安燠摸了摸怀里的命书残卷，突然觉得那书卷比之前沉了几分。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没蹦跶小懒虫的表情包，声音难得严肃：【检测到主线任务更新：查明‘真实世界’真相，阻止九幽裂隙完全开启。当前进度：1\/10。】
她抬头看向程砚，他正皱着眉检查老参的伤势，熊爪在老参根茎上轻轻拍着，像在哄闹脾气的蜜罐。
安燠突然笑了，伸手戳了戳他耳朵：“程砚，等解决了这破事，我要吃十坛桂花蜜，还要你酿的蜂蜜枣子，还有……”
“还有三斤桂花糖，五斤蜜饯。”程砚头也不抬地接话，可耳尖却悄悄红了，“都给你备着。”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但夫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许自己往前冲知道吗？你要是少根狐毛，我就把不周山的蜂蜜全藏起来，让你馋得打滚。”
安燠刚要反驳，紫霄宫的裂痕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两人同时抬头，却见裂痕里又伸出半截手臂，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像蚯蚓般爬动。
程砚立刻把安燠护在身后，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金光比之前更盛。
安燠摸了摸怀里的锁魂铃残片，又摸了摸命书玉牌，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毕竟，她有程砚，程砚有她，而他们身后，还有整座山的底气。
老参的身体还在地上躺着，偶尔抽搐两下，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
安燠低头看他，突然发现他指缝里夹着片碎玉，上面刻着半个“渊”字。
她刚要捡，程砚突然拽了拽她袖子：“夫人，看那边！”
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正看见裂痕里那只手的手腕处，缠着根红绳。
红绳上挂着块玉牌，和她怀里的命书玉牌，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