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安燠已站在昆仑山脚的青石板路上。
月白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雕着熊爪印的守山令——程砚说这是他本体的命牌，可她摸着那温热的玉，倒觉得更像块被捂了千年的蜜枣，连心跳都跟着甜丝丝的。
\"楚清？\"身后传来玄真子的声音。
安燠转身，正看见那老道士捻着胡须，目光像两把细刀在她脸上刮过，\"外门新收的弟子？
怎的没在入山册上见过你名讳？\"
她早料到会有此问，喉间先滚过句\"小懒虫系统不靠谱\"的腹诽，面上却端出昆仑外门弟子该有的拘谨：\"回上仙，弟子是前月才被陆师叔从落霞峰捡回来的。
那日我在桃林里摔了头，好些事都记不清......\"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额角，那是她出门前特意用朱砂点的\"撞伤\"，此刻在晨光里红得可怜。
玄真子的眉峰动了动。
安燠余光瞥见道旁石缝里有团棕毛晃了晃——是程砚变的小熊，正蹲在苔藓上啃野莓，圆滚滚的肚皮把草叶压出个小坑。
她心里一暖，又补了句：\"陆师叔说我这脑子，怕是连《昆仑入门诀》都背不全......\"
\"背一段听听。\"玄真子突然抬手，袖中飞出道金纹，缠上了她的手腕。
安燠浑身一僵——那是搜魂咒的引子。
系统在识海炸响警报：\"检测到攻击性法术，建议宿主触发头铁传承！\"她咬牙咬住舌尖，疼得眼眶发红，却在玄真子的神识探入时，故意\"啊\"地叫了声，踉跄着撞向旁边的松树。
\"哎呦！\"额头撞在粗糙的树皮上，她捂着头后退两步，腕间的金纹\"啪\"地断裂。
程砚的小熊\"咕噜\"滚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玄真子的脸沉了沉，却听安燠带着哭腔道：\"对不住上仙，弟子一紧张就犯晕......陆师叔总说我这脑袋是被桃树干砸坏的，您瞧这疤......\"她掀起额前碎发，露出片淡粉色的印记——那是她昨晚用程砚酿的蜂蜜混朱砂抹的，此刻在晨露里亮晶晶的，倒真像块陈年旧伤。
玄真子盯着那疤看了半刻，忽然笑了：\"倒是个实心眼的。\"他拂袖收回金纹，转身往山上走，\"跟紧了，莫要误了开禁地的时辰。\"
安燠松了口气，低头用指尖戳了戳程砚的熊耳朵。
小熊立刻翻了个肚皮，四爪朝天装死，爪心还粘着半颗没吃完的野莓。
她憋着笑把野莓捡起来，塞进道袍袖袋——这是程砚刚才趁她不注意塞给她的\"护身符\"，说是\"熊族的好运果\"。
越往山上去，雾气越浓。
安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守山令上，一下，两下，像敲着面小鼓。
系统突然叮咚提示：\"当前地点停留满半个时辰，触发'摸鱼签到'——获得记忆棉袜一双（保暖抗寒，适合昆仑冷风）。\"她差点笑出声，偏头瞥见程砚的小熊正用爪子扒拉她的裤脚，圆眼睛里全是\"你没事吧\"的关切。
\"到了。\"玄真子的声音像块冰砸进雾里。
安燠抬头，只见前方是座被雷火劈过的断崖，崖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梵文，正泛着幽蓝的光。
玄真子抬手掐诀，崖底突然升起两尊石俑——足有两丈高，眼窝里燃着紫焰，正是金仙级的傀儡守卫。
\"楚清。\"玄真子忽然转身，指尖抵在她眉心，\"你说你记不得从前事......\"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可这昆仑禁地，连外门首座都进不得。
你说你是被陆老头捡的，怎的偏生在今日出现在我面前？\"
安燠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玄真子的法力正顺着指尖往她识海钻，而系统的警报声已经连成一片：\"检测到杀意！
检测到杀意！\"她下意识摸向袖袋，却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颗定身桃。
程砚的小熊不知何时窜到她脚边，用温热的肚皮贴着她的脚踝，像在传递某种力量。
\"上仙明鉴......\"她深吸口气，突然踉跄着往前栽，额头又撞上玄真子的胸口。
这一撞力道极巧，正撞得那老道士后退半步，法力也跟着乱了分寸。
程砚的小熊趁机扑过去，叼住玄真子的道袍下摆使劲拽——活像只抢骨头的毛团。
玄真子的脸彻底黑了。
他甩脱小熊，抬手就是道雷咒：\"装疯卖傻！我倒要看看你......\"
\"定身桃粉\"四个字在安燠舌尖打转。
她摸向袖中那包被捏得有些潮的粉末——是昨晚程砚帮她磨的，说\"要是情况不对，就撒他面门上\"。
此刻崖风卷着雾气扑来，玄真子的雷咒在她头顶炸响，守山令突然泛起暖光，替她挡下了七成力道。
程砚的小熊嗷呜叫着扑向石俑，安燠则借着雷火的闪光，悄悄松开了攥着桃粉的手。
粉末混着晨雾飘起来，在玄真子的道袍上落了几点——像极了被山风吹散的桃花。
定身桃粉混着晨雾钻进石俑鼻腔的刹那，安燠耳尖的绒毛都在发抖。
系统在识海里疯狂敲锣：\"检测到目标行动迟滞！宿主快喊你家大熊——\"话音未落，脚边的小熊突然炸成一团金光。
程砚的本体终于显形。
那是头足有五丈高的黑熊精，皮毛油亮得能照见人影，后颈还沾着没蹭干净的野莓汁。
他扛着九齿钉耙的模样像座会移动的小山，钉齿划过地面时溅起火星，倒把玄真子的雷咒劈出的焦痕犁得更平整了。
\"嗷——\"熊吼震得崖壁落石，程砚的钉耙已经扫向石俑膝盖。
两尊石俑本就被桃粉麻了灵识，这一耙正砸在关节处，\"咔\"地裂开道缝。
安燠趁机滚到崖边，袖中摸出半块被攥得温热的桂花糕——那是程砚今早塞给她的\"战前补给\"，此刻甜香混着硝烟钻进鼻子，她突然想起他变小熊时总爱用爪子拍她手心要糖吃的模样。
\"小崽子们倒会耍阴招！\"玄真子的道袍被雷火掀得猎猎作响，他抬手往空中一抛，掌心浮起枚青铜印玺，\"九霄雷印，镇！\"
安燠抬头的瞬间，整座昆仑山都在震颤。
那雷印足有磨盘大，表面爬满蛇形雷纹，落下来时带起的风压直接掀飞了她半幅道袍。
程砚的熊爪重重拍在她身侧，替她挡下大部分冲击力，却被雷印余波扫中后背——黑毛焦了一片，露出底下泛红的皮毛。
\"程砚！\"安燠急得去拽他爪子。
熊妖却歪着脑袋冲她挤眼睛，喉间发出含混的闷笑：\"不疼，当年被不周山雷劫劈成烤熊排都没......\"话没说完又被雷印砸起的气浪掀得踉跄，钉耙差点脱手。
系统突然叮咚提示：\"头铁签到触发！宿主目睹伴侣受伤仍保持冷静，获得'熊皮护心镜'（自动吸收10%伤害，附带'憨熊之怒'——伴侣每伤一分，宿主战力+10%）。\"安燠差点笑出声，指尖摸到腰间守山令，那枚玉突然发烫，烫得她心口发疼——是程砚用本命法力在给她输送力量。
\"睡仙诀终极奥义，该用了。\"她默念着昨晚系统刚解锁的口诀，眼皮突然重得像坠了铅。
玄真子的身影在她眼前虚化，雷印的轰鸣变成遥远的蚊鸣。
当意识沉入识海时，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血雾里——正是前世被灭口的青丘旧宅。
\"你来了。\"玄真子的虚影从血雾中走出，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小女妖，你以为靠个破系统就能翻......\"
\"为什么？\"安燠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前世的哭腔。
她看见自己的虚影跪在前世狐母尸身旁，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牌——那是玄真子当年以\"除妖卫道\"之名送来的。\"青丘全族从未伤过凡人，你为何要屠我满门？\"
玄真子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在抖：\"为何？就凭你娘藏着的《青丘天机卷》！就凭你这狐妖血脉，本就不该活过二十岁！\"他的虚影逼近，指甲变成淬毒的利爪，\"你以为那什么山神能护你？等我破了这幻境，先剜他熊胆下酒，再把你......\"
\"头铁签到·终焉觉醒！\"系统的提示音炸响在幻境里。
安燠感觉识海深处有团火\"轰\"地烧起来，那是她被系统藏了百章的隐藏传承——前世被背叛时咬碎的牙，穿书后撞树时流的血，程砚每次给她捂手时的温度，全化成了锁链，\"咔\"地锁住玄真子的神识。
\"你......你这妖女！\"玄真子的虚影开始扭曲，脸上的道骨仙风碎成齑粉，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真容，\"天机不可泄！你会被天道......\"
\"闭嘴。\"安燠抬手按在他额间，锁链上的光纹突然变成程砚熊爪的形状，\"我只信我和程砚守的道。\"
现实中，她的指尖正抵在玄真子眉心。
守山令的暖光与雷印的紫电在两人之间纠缠，程砚的钉耙已经砸穿了最后一尊石俑。
熊妖喘着粗气凑近，温热的鼻息扫过她后颈：\"夫人？你这是......\"
\"他在我幻境里。\"安燠闭着眼笑，睫毛上凝着汗珠，\"但还没输。\"她能感觉到玄真子的神识还在锁链里挣扎，像条被钓住的毒蛇。
而幻境深处，那卷被狐母藏在青丘树洞的《天机卷》，正发出若有若无的微光——那是她前世没来得及翻开的秘密，也是玄真子癫狂的根源。
程砚的熊爪轻轻覆在她手背：\"我守着你。\"他的声音像座山，压得所有雷咒都失了声响。
安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守山令里程砚的心跳，正合着同一个节奏。
崖风卷着晨雾掠过，吹起她额前碎发。
那点用蜂蜜混朱砂点的\"旧伤\"，此刻在晨光里红得像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