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志的心结，陈志钺心里清楚，但这绝非三言两语能解开。更何况，他们才刚认识，交浅言深是大忌。
三个男人各握一瓶可乐，没了烟酒助兴，气氛忽然冷了下来。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哪位是陈志钺先生？我是长乐集团曹燕君。
想带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离开，不知需要什么条件，还请明示。”
象牙白旗袍勾勒出的曲线，无时无刻不在宣告——这个女人正值盛年。
简短寒暄后，曹燕君的目光锁定陈志钺：“您就是陈志钺先生吧？”
“是我。
曹女士，令弟就在外面，我们没限制他的自由。
想带他走，随时可以。”陈志钺笑容满面地与她对视。
曹世杰揉着后脑勺，从门外走到曹燕君身旁。
曹燕君浅笑，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张天志的柜台上：“陈先生给面子，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家弟不懂事，今天给各位添麻烦了。
刚才我在外面看到不少地方被砸，这三万块当作赔偿。这件事就此了结，您意下如何？”
身为洪兴堂主的靓坤，连两万块都要临时筹措。
而曹燕君一出手就是三万，这份诚意，确实够分量。
“曹女士，这钱恐怕给错人了。
今天被长乐社砸的不是我的陈记牛丸，也不是张师傅的张记士多。
我们之间，顶多算是互殴。”
我的弟弟被人砍了两刀，你弟弟带来的人也有几个进了医院。
真要算账，你不找我赔医药费，我就该偷笑了。”陈志钺喝了口可乐，脸上依旧挂着笑。
见陈志钺不肯收钱了结此事，曹燕君眉头微蹙。
“陈先生，我不清楚你说的长乐社是什么。
现在，我只是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来和你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她拦住想插话的曹世杰，拿出支票本：“嫌少的话，加到五万……”
“曹女士，先别急着谈钱。
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去年九月你登报成立长乐集团。
到现在一年了，长乐集团到底靠什么赚钱？”陈志钺抬手打断她，这话一出，曹燕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笔尖在支票本上快速划过，曹燕君又写下一张七万的支票，和之前那张一起推到柜台上：“十万！
陈先生，我知道你和龙城帮关系不浅，也听过别人叫你‘九龙力王’。
外面都在传你力大无穷，能单手抡起几百斤的石磨砸翻十几个人。
但就凭这些，也想打长乐的主意？
我告诉你——做梦！”
说完，曹燕君转身就走。
曹世杰不甘心地瞪着那两张支票，却被手下梁志拽了出去。
见曹燕君留下十万支票，阿武一头雾水，小声问张天志：“老张，你看明白了吗？”
“你看不出来？”
“废话！看得出还用问你？”
“很简单，曹燕君怕阿钺以后盯上她弟弟，想花三万摆平。
阿钺不接招，她就加到五万。
发现阿钺的目标不是钱，而是长乐集团，她立刻翻脸，搬出龙城帮和‘九龙力王’的名号，就是想告诉你们，她早摸清了底细。
现在给十万，不和解就开战，龙卷风来了都没用！”张天志说完，瞥了眼陈志钺：“后悔认识你了，胃口太大，小心撑死。
到时候还得给你收尸，麻烦。”
陈志钺没理他，敲了下阿武的脑袋：“你也够笨，看他穷得天天啃油条就知道，脑子好使会混成这样？
还图谋长乐集团……
就凭咱们仨加一辆破推车，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张天志脸一黑：“等等，你请我吃牛丸，我请你们喝可乐，怎么就成一伙的了？
难不成……你是看上她了？”
“老张，你不仅脑子不好，还饿昏头了。”
调侃几句后，陈志钺收起支票，带着阿武回了城寨。
当晚，长乐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曹燕君揉着太阳穴，为长乐社的转型问题感到头疼。
IcAc成立后，昔日以四大探长为支柱的金钱帝国已成过往。
部分社团借机扩张势力，有的则选择观望。得益于曾追随某位大人物，曹燕君在其建议下决心将长乐社洗白。
然而，想法容易，执行却难。
帮会高层习惯了黑道生意的暴利，无人愿意耐心经营正当行业的微薄利润。
更令她心烦的是弟弟曹世杰，整日幻想将长乐社打造成第二个义群，四处惹是生非，逼得她频频出面善后。内忧外患，令她身心俱疲。
“梁志，帮我倒杯咖啡。”她打了个哈欠，朝门外吩咐。
门开了，走进来的却不是她的得力助手，而是一位身穿蓝色上衣的中年男子。
张少祖拉开椅子坐下，从衣兜里取出两张支票推到她面前：“喏，你那小叔子托我还给你。”
“哥哥？你怎么来了？”曹燕君惊讶道，“什么小叔子？”
“字面意思。阿钺是超哥在台山的族弟，而你是超哥的女人，按辈分，他该叫你一声阿嫂。”龙卷风叼起半截烟，点燃后深吸一口。
曹燕君面色一沉，双臂抱胸：“我可当不起！说好听点我是外室，说白了不过是个情妇。哼，死了还要派人来盯着我？当初劝我洗白，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结果竟从老家叫人来对付我。陈志超，你可真够绝情！”
“别激动。”龙卷风连忙摆手，从裤兜掏出一本杂志，“阿钺根本不知道你和超哥的关系，他只是想跟你合作开连锁店和罐头厂。喏，这是他让我带的计划书……”
“《烈火焚身》？！”曹燕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把年纪还看这种下流书，你也不是好东西！”
“拿错了，是这本。”龙卷风赶紧收起漫画，换上一叠装订好的文件，“抽烟是习惯，烫头是工作需要，至于那书……偶尔翻翻而已。”
“滚出去！”
陈志钺承诺罐头厂投产后优先录用龙城帮成员，成功说服龙卷风带着支票和计划书去见曹燕君。
然而龙卷风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阿钺，她不肯合作。这生意咱们自己干吧，大不了把牛丸分包给城寨的人。”他洗了把脸，对陈志钺说道，“我好歹是城寨委员会会长，随时能找百来号人帮你捶牛丸。”
信一附和道：“钺哥，城寨的人工成本很低。”
“港岛市面上近八成的鱼丸都来自这里，再由街边摊贩加工成咖喱或沙爹口味……”
“哥，曹燕君没看我的计划书？”陈志钺打断信一，转头问龙卷风。
龙卷风举起《烈火焚身》挡住脸，语气飘忽：“我让她看了，但她拒绝，还把我轰出来。可能是生理期情绪差。不过临走前，我把计划书放她桌上了。”
“不对劲，以曹燕君的作风，不该这么冲动……”陈志钺皱眉回忆电影情节，总觉得蹊跷。
阿武提议放弃与曹燕君合作，改将牛丸分包给城寨家庭作坊。
“不行！”陈志钺斩钉截铁，“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让即食牛丸进驻超市。小作坊没有未来，牛丸只是开始，后续还会开发更多产品。”
“长乐集团成立一年还在盈亏边缘，曹燕君有洗白社团的决心，但缺乏商业眼光。只要她看完计划书，迟早会主动合作。现在我们要用亮眼业绩吸引她！”
龙卷风慌忙抬高漫画遮挡表情。
陈志钺未察觉异样，对信一下令：“信仔，帮我去旺角长乐社地盘租个显眼铺面。”
“简单，我刚收的小弟阿鬼熟悉旺角。用他名义租店，不会惊动曹燕君。”信一刚说完，一名戴窄框眼镜的西装男推门而入。
“各位大佬好，我是阿鬼。”他扶了扶眼镜，“旺角交给我，保证找到最佳位置。”
……
另一边，洪兴龙头蒋震在别墅召开会议，十二区话事人齐聚，矛头直指靓坤。
蒋震抿了口茶，锐利目光刺向角落：“阿坤，白天的账，该清了吧？”
靓坤急忙站起：“蒋先生，我接到长乐社踩界的消息就带兄弟赶去，可到现场时他们已经被陈志钺两人打跑了……”
蒋震身后分立两子：神情冷峻的长子蒋天生，笑脸圆润的次子蒋天养。满屋话事人的视线如刀，靓坤后背渗出冷汗。
“所以，”蒋震冷笑，“你反被那个姓陈的拿捏了？”
为了脱身，你居然答应花两万块请外人来守地盘？
阿坤，你可真够机灵的，洪兴向来以能打出名，今天倒让你开了花钱雇人看场子的先例。”
“蒋先生，我知错了。”靓坤低着头盯着地面，明明已经下令封口，却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不仅惊动了龙头蒋震，还让他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陈志钺号称九龙力王，这种突然崛起的狠角色，你打不过，我能理解；
花钱消灾也是无奈之举，你还懂得用交朋友的说法给自己留点面子，这点我倒觉得你够聪明。
可我听说，你答应给钱，最后却拿不出钞票？”
“是……是这样的。”靓坤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这年头出来混的，讲究敢作敢当。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洪兴的正牌草鞋，如今既没实力又没钱，实在丢人现眼。
“很好，要是你今天敢否认，我立刻让人送你上路，免得继续在外面丢人。既然认了，还算有点担当。”蒋震冷哼一声，看向旁边的男子。
“阿兴，江湖债不能拖。
明天，你拿两万块给那个姓陈的小子。
告诉他，我很欣赏他，如果他愿意加入洪兴，两年内我保他扎职。”
九龙话事人兴哥点头应下：“蒋先生放心，明早我亲自去办。”
见蒋震一句话就让兴哥替自己摆平麻烦，靓坤刚要道谢，蒋震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阿坤，现在说说你的事。
你12岁在蓝田混，14岁入洪兴，21岁就扎职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