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明明看上去纤细无力，可力道却大得惊人，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颜淡愕然地回头，对上了姐姐的脸。
“姐姐？”
敖萱拉住了她。
然后，在颜淡和所有仙侍错愕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苍白憔??脸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怯懦与顺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万丈寒潭，深不见底。
她盯着萤灯，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萤灯仙子，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伤后的虚弱沙哑，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萤灯被她从未见过的神情震慑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愣在原地。
这个芷昔……怎么回事？
以前那个见了自己只会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的软骨头，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敖萱没有再看她。
她撑着地面，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地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仙裙有些凌乱，发髻也散了几分，可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刚经历难堪的不是她。
“说完了，就请回吧。”
她侧过身，将哭得稀里哗啦的颜淡挡在身后，神情淡然。
“我与妹妹，就不送了。”
那份不容置喙的威严，让萤灯仙子心头一跳，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青白交加。
自己竟然被这个一向任她拿捏的花精给吓住了。
“你……”
萤灯气得指尖发颤，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反击。
对方没有怒骂，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她方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表演，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反唇相讥都更让她难堪。
“好，好得很！”萤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拂袖转身，“芷昔，本仙子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她带着一群仙侍，几乎是落荒而逃。
“砰”的一声，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天光，殿内重归昏暗。
颜淡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扭头看向身前的姐姐。
姐姐的背影依旧纤瘦，却不知为何，此刻竟给人一种可以倚靠的错觉。
“姐姐，你……”颜淡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担忧，“你没事吧？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
敖萱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来。
她伸手，有些生疏地拂去颜淡脸上的泪痕。
指尖的触感温热而柔软，让敖萱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没事。”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事？”
“一味地退让和顺从，换不来安宁，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敖萱平静地陈述着一个她早已明白的道理，“从今往后，我们不必再怕谁。”
颜淡怔怔地看着她，觉得姐姐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陌生感，让她心里有些发慌。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敖萱拍了拍她的肩膀。
颜淡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殿内终于只剩下敖萱一人。
她走到殿中央，盘膝坐下。
神识沉入体内，开始仔细检视这具名为“芷昔”的仙躯。
四叶菡萏，本是仙界罕有的灵种。
但在她神识的探查下，这具身体的本源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残缺状态。
就好像一块完整的璞玉，被人硬生生从中劈开，只留下了相对驳杂暗淡的一半。
另一半更精纯、更明亮的本源，则在不远处的另一具身体里，正是颜淡。
原来如此。
化形之时，本源一分为二。
芷昔为了让妹妹能有更好的仙缘前程，主动将大部分本源渡给了她，自己只留下了不足三成。
根基如此薄弱，难怪修行千年，仙阶也迟迟不得寸进。
再加上萤灯那一巴掌，震散了她本就不稳的仙元，伤及本源，已是雪上加霜。
若非敖萱的神魂入主，原本的芷昔，怕是仙途就此断绝了。
敖萱的神识在破损的经脉中游走，那些错乱的仙力如同无头苍蝇，四处冲撞。
她没有立刻去梳理。
夜幕降临。
确认颜淡已经睡熟，敖萱抬手在殿内布下了一道简易的隔音结界。
她闭上双目，心神沉入丹田深处。
那颗随她穿越时空而来的伴生龙珠，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光晕。
“起。”
她心念一动。
龙珠骤然一颤，一股精纯浩瀚到难以想象的龙元之力，轰然涌出！
那不是温和的治愈，而是霸道无匹的重塑！
金色的龙元之力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咆哮着冲入芷昔脆弱的经脉之中。
“呃！”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仿佛有无数柄烧红的刀子在骨髓深处刮过，每一寸经脉都被强行撕裂，然后又被那股霸道的力量粗暴地焊接在一起。
敖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被她咬得毫无血色。
这具身体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纯粹的祖龙之力。
但她的神魂，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这点痛楚，与她当年在洪荒血海中淬炼龙躯相比，不过是清风拂面。
不破不立。
这具残破的仙躯，必须彻底打碎，才能迎来新生。
龙元之力在她意志的引导下，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淬炼着那些残破的仙脉。
将其中属于四叶菡萏的驳杂灵力尽数碾碎、提纯，再重新凝聚。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股狂暴的力量才缓缓平息，重新归于龙珠之内。
敖萱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黑气的浊息。
她内视己身，原本纤细脆弱的仙脉，此刻已经被拓宽了数倍，坚韧无比，表面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伤势，尽复。
甚至，根基比之前还要稳固数分。
这还只是动用了龙珠万分之一的力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