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不仅仅是运气。”荣信江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
“小黄，你看，这件国宝既然已经出土，那后续的保护、修复、研究和展出，就是重中之重了。”
“这需要一个最专业、最权威的平台来承接。”
他顿了顿，眼神灼灼地看着黄景晨，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我们故宫博物院，你也知道，是国内文博界的执牛耳者。”
“我们有最顶尖的青铜器修复专家，有恒温恒湿的国宝级库房，有最严密安保系统，更能给它提供一个面向全世界展示的舞台。”
“让这件国宝，在我们故宫，绽放它应有的光彩，你看……”
黄景晨懵了。
他光顾着激动了，压根还没想过这尊的归属问题。
被荣信江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交给故宫？
听起来确实是最好的归宿。
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几乎是甩着尾巴停在了河滩不远处的路边。
车门猛地打开，两个人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荣信江看到那个儒雅男人时，还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老张，你也来了。”
可当他看到后面那个大背头中年男人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赵锐？你怎么也跟来了？”
那个叫赵锐的男人，压根没理会荣信江的质问，他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现场，最后死死地锁在了黄景晨脚边的那尊青铜方尊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呼吸急促，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占有欲。
“我的天……真的是……真的是商周重器！”
他绕着青铜尊转了一圈，激动得搓着手，然后猛地抬头，瞪向荣信江，语气冲得能把人顶个跟头。
“好你个老荣！你们故宫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人在我西都的地界上发现的宝贝，你电话都打到我鼻子底下了，这就想直接打包带走？”
“问过我西都父老乡亲没有？”
荣信江被他这番话气得脸都黑了。
“赵锐！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打包带走？国宝属于国家，理应放在最能发挥其价值的地方！”
“我们故宫无论是研究能力还是展出条件，都是全国顶尖的，这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大了去了！”
赵锐毫不退让，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荣信江脸上了。
“顶尖？我们西都历史博物馆差哪儿了？这里是十三朝古都！是周秦汉唐的龙兴之地！”
“商周的青铜器，从我们西都的土里出来，就应该留在西都的博物馆里！这叫落叶归根！”
“你把它弄到京城去，那叫背井离乡！你懂不懂？”
这番话，说得是又冲又硬，还带着一股子本地人的自豪和蛮横。
荣信江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旁边的任彬：“老赵！你给我注意点影响！这儿还直播呢！全国人民都看着！”
赵锐这才瞥了一眼镜头，但他不仅没收敛，反而挺了挺胸膛，对着镜头朗声说道：
“哦，直播啊？正好！各位网友大家好，我是西都历史博物馆馆长，赵锐！”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我这人脾气直。”
他稍微顿了顿，话锋一转，态度无比坚决。
“但是我今天必须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把话说明白！这尊商周重器，是在我们西都的土地上发现的！”
“它就必须留在西都！谁也别想把它带走！这事，没得商量！”
说完，他又扭头狠狠地瞪着荣信江，眼神里全是挑衅。
荣信江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个赵锐，跟他同级，又是在人家的主场，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脾气。”
“现在还学会了利用直播舆论，这事，变得棘手了。
眼看两位文博界的大佬就要当着全国直播的面干起来，任宛平终于站了出来。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你们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跟两只斗鸡似的，让小辈们看笑话！”
“东西还在这儿呢，八字还没一撇，你们就先为归属权打起来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任宛平作为国内顶尖的史学教授，又是最早确认这件国宝价值的人，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荣信江和赵锐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总算是暂时偃旗息鼓。
任宛平指了指河水：“都先去把手洗干净！然后过来一起研究！东西的价值还没彻底搞明白呢，抢什么抢？”
她又看向了那位一直没说话的金丝眼镜男，也就是张景海教授。
“老张，你也一起来。”
“好。”张景海笑着点点头。
于是，现场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西都历史博物馆馆长，首都大学两位顶尖历史系教授，四位跺跺脚文博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排着队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双手。
然后，四人围在了青铜方尊的周围。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虔诚。
他们时而俯身细看，时而用指腹轻轻触摸，嘴里不断地交流着各种黄景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直播间里，上百万观众就这么屏住呼吸，看着四位顶级专家围着一件刚出土的国宝进行现场鉴定和学术探讨。
弹幕已经彻底化作了知识的海洋和情绪的宣泄口。
【我靠！我正在免费观看一节价值连城的文博公开课？】
【赵馆长虽然脾气爆，但说得有道理啊！西都的宝贝就该留在西都！】
【楼上格局小了，国宝无疆，应该放在最好的地方！我站故宫！荣院长加油！】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不觉得主播才是最牛逼的吗？一根鱼竿，搅动了整个文博圈的风云！】
黄景晨的直播间里，弹幕的洪流从未停歇，甚至比之前吵得更凶。
关于这件商周青铜方尊的归属问题，早已分化成了好几个阵营，吵得不可开交。
【西都的宝贝，凭什么要去故宫？就该留在西都历史博物馆！赵馆长说得对，这叫落叶归根！】
【楼上的格局也太小了！什么叫西都的宝贝？这是在华夏土地上出土的，是全华夏的宝贝！】
【当然应该放在故宫，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咱们的国宝！】
【附议！故宫的安保条件、研究能力、展览水平都是国内顶尖的，把方尊放在那里才是对它最好的保护和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