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盯着手机屏幕，窗外，黄山的暮色渐渐染上深蓝，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种朔敲了敲门，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兄，张老师说半小时后集合吃饭。”
林琅连忙应了一声好。
种朔又去喊下一个。
林琅立刻拨通了宫澈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机械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不会真生气了吧...”林琅小声嘀咕，又连续发了三条消息：
「我到酒店了。」
「这里很漂亮。」
「下次想和你一起过来。」
发完又觉得不够，补了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而此时，宫澈的车正驶向城郊的商务酒店。后座坐着院长和书记，三人正讨论着明天的签约细节。
他的手机被调成静音，倒扣在扶手箱上，屏幕亮了又灭，未接来电提示和几条消息接连弹出。
“这次谈下来多亏了你。”书记拍拍他肩膀。
宫澈微微颔首：“应该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扶手箱，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拿。
直到夜里十一点，送走所有人后，宫澈才独自回到停车场。
夜风带着夏日的燥热，他松了松领带，坐进车里才发现扶手箱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都是来自林琅的消息。
最新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
「宝贝，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宫澈看了一会，最终只回复了简短的一句：
「没有生气，刚拿到手机。」
消息刚发出去，林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宫澈接起电话，林琅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真的没生气吗？”林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讨好，“我听到风声了，你肯定在停车场对不对？”
“嗯，刚结束。”宫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林琅刻意放软的语调：“我都担心死了，你别生气了。”
宫澈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真的没有生气。”
“骗人！”林琅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压低，“你明明就是生气了...你说话态度都变了。”
宫澈稍稍顿了一下，电话里只剩两人安静的呼吸声。
“告诉我怎么了好不好，宝贝？”林琅打破沉默，“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宫澈半晌才轻声说：“你最近...都不爱理我了。”
“我话太多了，不是怕打扰你工作吗...”林琅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消息不发，电话不打，”宫澈的声音带着委屈，“连要去黄山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问...”
果然！
林琅在心里想着，果然是因为这个闹脾气了！
宫澈说完那句话后，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这短暂的空白让他的心揪紧，上午那种酸涩的刺痛感又顺着胸腔蔓延上来。
不该说的，怎么还是没忍住抱怨出来了，两人间的沉默让他无所适从，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先挂了吧，”他匆忙开口，“你...早点休息。”
“别挂别挂！”林琅急切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炸开。
今天要是不哄好，宫澈绝对内耗到天亮。
“我错了，真的错了。”他软着声音认错，“我不该什么都憋着不说，不该怕打扰你就不再粘着你。”
电话那头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像是林琅从床上坐了起来。
“其实我每天都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早上看到食堂新出的糯米油炸糕想告诉你，中午窗台落了只小鸟也想拍给你，晚上睡觉前也想视频看看你...”
宫澈握着的手机微微发烫，他能想象林琅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眼睛湿漉漉的像个犯错的小朋友。
“那为什么不找我？”宫澈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我...”林琅的声音更小了，“我怕你看到消息就要抽空回复我，你又要带队比赛、又要谈合作，还要忙期末，我怕耽误你的工作，又怕你顾不上吃饭休息...你最近太累了...”
宫澈的不安就这么被林琅的碎碎念轻轻抹去。
他想起办公桌上那杯永远准时出现的外卖咖啡，想起公文包里不知何时被塞进的小面包，想起深夜回家时玄关永远亮着的那盏灯。
“林琅。”他低轻轻叹息，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爱意，“你不再关注我、不再和我分享，我才会更累。”
电话那头传来林琅吸鼻子的声音：“那...那你不生气了？”
“宝贝，我没有生你的气。”宫澈想了想，还是说：“我从来不会对你生气，我只是…”。
“只是害怕了对不对？”林琅打断了宫澈的不安，“是不是又自己乱想了啊！”林琅已经大概猜到宫澈在想些什么了。
“没有…”宫澈又开始不承认。
“嗯？”林琅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宝贝，你该不会是在想...我会不会慢慢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电话那头传来宫澈轻微的吸气声，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傻瓜。”林琅的声音变得格外柔软，“我怎么可能习惯没有你？早上喝豆浆的时候会想'宫澈肯定会觉得这个太甜了'，路过图书馆会想'这个点他应该在开组会'，就连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看到这么美的山景，第一个念头也是'好想和宫澈一起看'。”
宫澈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所以啊，”林琅继续道，语气里带着温柔的笃定，“你那些胡思乱想，全都不成立。”
宫澈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也是你的宝贝啊。”林琅语气上扬，有些得意。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而且你每次一开始胡思乱想，再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话都会变得别扭，还会莫名其妙给我发'记得吃饭'这种话，还有你的眼神动作声音全都会变。”
“有吗？”宫澈的声音里带着被拆穿的窘迫。
“当然有！”林琅掰着手指举例，“周三下午三点，还有昨天我看你的招生直播，还有今天上午你奇怪的动静...”
宫澈忍不住打断：“你去看了我的直播？”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是啊，我太想你了，我想看看你…”林琅脸突然红了，身体慢慢缩进了被子里，“我看了你好长时间，你回答问题认真的样子…特别有吸引力…”
“老公，我好想你啊。”林琅说完就把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感觉全身都冒着火，太害羞了。
听着这个极少在林琅口中出现的称呼，宫澈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再叫一次。”
林琅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老公...”
“宝贝。”宫澈的声音热切而温柔，“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电话那头传来林琅在被子里翻动的声音，像是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高兴你记得我的事情。”宫澈轻轻对林琅说。
“...因为是你啊。”林琅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甜蜜，“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这句话像一块温热的蜂蜜，慢慢融化了宫澈心头最后一点酸涩。他坐在车里，望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突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宝贝。”
“嗯？”
“下次...”宫澈斟酌着用词，“不管多忙，都要告诉我。就算是去食堂这种小事...”
“都要仔仔细细向宫老师汇报！”林琅笑着保证，“那你也答应我，不许再自己乱想，有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不好？”
“好。”
“拉钩！”林琅孩子气地说。
宫澈失笑：“...怎么拉啊？”
“这样——”林琅对着话筒做了个拉钩的动作，“等我回去补上！”
夜风轻轻拂过车窗，宫澈望着远处闪烁的星光，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温柔。
“不早了，快睡吧。”他柔声道，“明天是不是要早起看日出？”
“嗯。”林琅乖乖应着，却舍不得挂电话，“那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还有...”林琅的声音渐渐变小，“晚安吻...”
宫澈的耳尖微微发烫，却还是对着话筒轻轻“啵”了一声。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琅开心的笑声，像一串清脆的风铃。
听着林琅的笑声，宫澈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抱着手机，像是刚谈上恋爱的学生，根本不舍的撒手。
宫澈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开口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那晚安了。”
“等等！”林琅急忙叫住他，“我...我给你订了宵夜，应该快送家到了。是你常吃的那家粥铺...”
宫澈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家？”
“我...我每天都会研究你发的行程安排...”林琅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就想着万一你需要什么...”
宫澈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林琅。”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等你回来...”宫澈顿了顿，“我们去草原看星星吧。”
电话那头传来林琅惊喜的抽气声，然后是压不住的笑声：“真的吗？你有时间吗？”
“我已经调整出来了一段。”宫澈笑着说，“现在快睡觉吧，然后...记得给我发黄山的日出。”
“嗯！”林琅的声音亮了起来，“我每天都会发很多照片给你！”
挂断电话后，林琅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圈，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凉凉的枕头上。
窗外，星空格外明亮，就像他此刻雀跃的心情。
而另一边的宫澈，望着手机屏幕上林琅发来的夜景，轻轻抚过照片上朦胧的山影。
代驾的电动车已经停在了车前，他却还沉浸在刚才林琅软软的声音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