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坐回了刚才躺过的位置，深深低着头，回避着单人沙发上孟宇投来的目光。
看着他这副颓丧的模样，孟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像小时候哄闹别扭的林琅那样，放软了声音，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小名：“琅琅，到底怎么了？跟哥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时候，林琅最听不得孟宇喊他小名，尤其讨厌大人们借此打趣，逼着他叫“孟宇哥哥”。他总是倔强地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承认那几个月该死的年龄差。
可此刻，这个早已陌生的称呼穿越时光而来，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情绪的闸门。林琅刚勉强止住的眼泪再次失控，汹涌而出。
他弯下腰，用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的抽气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孟宇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贸然上前安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处，保持在两步之外的距离沉默守护着。
时间在压抑的啜泣中缓慢流逝，林琅哭了多久，孟宇就陪了多久。直到林琅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慢慢抬起头时，孟宇才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
林琅接过纸巾，却只是攥在手里，没有动作。
孟宇倾身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擦掉脸上狼狈的泪痕。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受委屈就要掉眼泪，像个小姑娘似的。谁让你不高兴了？你不能跟他打一架吗？实在打不过，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喊我一起上吗？”
林琅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的样子，让孟宇恍惚间回到了幼儿园毕业那天。
那天拍完毕业照解散得早，林琅回家吃饭之前兴冲冲说要来找他玩，结果在路上，这个调皮鬼爬上了路边的树，却不敢下来了。
盛夏午后的小路，安静得可怕，一个人影都没有。林琅被困在茂密的树冠里，怎么喊都没人，吓得大哭，到最后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孟宇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实在坐不住，跑出门想去林琅家找他，他爸在后面喊都没喊住。
鬼使神差地，他也看见了那棵他们觊觎已久、却总因有大人在旁而不敢攀爬的大树。
他当时还有点小得意，心想要是林琅知道他自己先爬上去了，肯定又羡慕又生气。
可刚走到树下，还没摆开架势，一滴“雨点”就砸在了他脸上。他纳闷地抬头，赫然发现林琅正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哭得满脸是泪。
一看到孟宇，林琅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说自己下不来了。
孟宇吓得赶紧飞奔去找大人，折腾了好一番，才把挂在上面很久的人给救了下来。
林琅被树上的不知名小虫子咬了一身的红疙瘩，又疼又痒，抹了一星期的药才好，连最喜欢的游泳课都请了好久的假。
那也是记忆中，被逼无奈又惊魂未定的林琅，第一次，好像也是唯一的一次，带着哭腔喊他“哥哥”。
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可那个总是笑眯眯、好像没什么烦恼的小孩，心里装满了沉重的痛苦和无奈，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了。
孟宇看着眼前脆弱的林琅，心中充满了酸涩。
他轻轻拍了拍林琅颤抖的肩膀，声音放得更缓：“跟我说说吧，到底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林琅内心纠结万分，他既渴望倾诉，又恐惧孟宇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孟宇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疯了？会不会再也不愿认他这个不正常的朋友了？
但在孟宇温和而坚定的注视下，那份长久的沉默和陪伴仿佛给他注入了一丝力量。
林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听到这话，孟宇心里紧绷的警报弦顿时松了一大半。他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情伤！这总比旧病复发、精神崩溃要好处理得多。
但这信息太模糊了。孟宇赶紧追问：“是没追到，还是分手了？或者是吵架了？”他试图列出所有常见的情感困扰选项。
林琅却只是摇了摇头，苍白着脸，否定了孟宇的所有猜测。
就在孟宇皱起眉头，准备提出新的可能性时，林琅接下来的话，像一块巨石，把他所有未出口的疑问都砸回了肚子里。
“我爱上了宫澈。”林琅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孟宇的嘴惊的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在消化这几个音节组合在一起所代表的惊人含义。
宫澈？哪个宫澈？不会……不会就是他最近在同学群里热议、刚刚遭遇了重大变故的那个吧？那个和林琅的圈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宫老师？
孟宇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确认：“你…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吗？我们学校的那个宫老师？”
林琅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不可闻：“嗯，就是他。”
孟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在这次的事情之前你们就有过一段吗？你就是因为这次他的事才变成这样的？！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林琅？”
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砸向林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