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骗我。”
归途之上。
项羽缓缓地勒住了，“乌骓”的马缰。
他那双曾经足以让鬼神，都……为之退避的重瞳，此刻，却……只剩下一片令人心碎的疲惫，与……空洞。
他回头望向了，那片早已被他抛在了身后的‘鸿沟’。
他的“霸道”，虽已消散。
但他那如同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却……依旧存在。
他能‘闻’到。
那来自西方的‘寒风’之中，所……裹挟的，那股‘背信弃义’的冰冷的‘杀意’！
“……呵……”
他发出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解脱的惨笑。
“……刘邦，刘季……”
“……你这个‘凡人’的‘王’……”
“……终究，还是要用这种，最‘凡人’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吗？”
他没有再逃。
也没有再退。
他缓缓地调转了马头，高举手中那早已布满了裂痕的霸王枪，指向了那即将吞噬他的黑暗。
“……传我将令。”
“……全军安营！”
“……于‘垓下’（今安徽灵璧）！”
“……‘迎’‘汉’‘贼’！！”
他那早已沙哑的声音，依旧带着‘霸王’，那最后的‘尊严’。
他可以……被“权术”‘击败’。
但绝不会……被“背叛”‘吓’，‘倒’！
……
垓下汉军，大营。
灯火通明！
数十万汉军，如同一张早已编织完毕的‘天罗地网’，将项羽那不足十万的残兵败将，死死地‘锁’在了，这片平原的‘死地’！
韩信，这位“兵仙”，终于迎来了，他一生之中，最‘辉煌’的一战！
“……霸王项羽，困兽犹斗。”
韩信，那双倨傲的眼眸，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一片冰湖。
“……其‘武勇’，非‘凡人’可敌。”
“……强攻必遭重创。”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帐下，那群早已摩拳擦掌的汉军诸将（彭越、英布等）。
“……此战我等……不‘攻’‘城’。”
“……我等……‘诛’‘心’。”
他的目光最后落向了，那个正……在角落里，默默地擦拭着一架奇异的“扩音”机关（一种利用声学共振原理的原始扬声器）的季风与小五。
“……先生。”
“……今夜，这‘天下’的‘人心’……”
“……便拜托……诸位了。”
季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拒绝。
他知道。
这是‘凡人’的‘战争’。
而‘人心’便是这场战争之中，最‘锋利’的‘武器’。
……
是夜。
月黑风高。
垓下楚营，一片死寂。
那早已断炊三日的楚军将士们，正……蜷缩在那冰冷的帐篷之中，忍受着饥饿，与‘绝望’的双重煎熬。
突然！
一阵低沉而又悠远的‘歌声’，如同鬼魅般，从那四面八方的汉军大营之中，悄然响起！
那歌声很轻。
却……又在季风与小五，所……架设的那数十架‘扩音’机关的加持之下，变得无比的‘清晰’！
那不是慷慨激昂的战歌。
也不是耀武扬威的凯歌。
那……是‘楚’‘歌’！
是他们，那早已魂牵梦绕的‘江东’的‘乡音’！
“……今夕何夕兮……”
“……搴（qiān）洲中兮流中矖（xi）……”
（……今晚，是，什么，晚上，啊……）
（……在，沙洲上，采着，白芷，看，那，流水，潺潺……）
……
“……家……家乡的歌……”
一个本已饿得奄奄一息的楚军老兵，猛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是……是‘楚’‘歌’！！”
“……为什么……为什么，汉军的大营里，会唱我们的歌？！”
“……难道……难道汉军已经……”
“……已经打到了……我们的江东？！”
“……我的老母亲……我的妻儿……他……他们……”
“……不……不！！！！”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啊！！！”
……
‘军心’。
那本已是强弩之末的‘军心’，在这‘诛心’的‘乡音’面前……
……彻底……崩溃！
‘四’‘面’‘楚’‘歌’！
数以万计的楚军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如同一群失了魂的‘行尸走肉’，哭喊着冲出了营寨，跪倒在了那冰冷的，荒野之上！
……
“……呵……”
中军大帐。
项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那早已没有了一滴酒的酒樽。
“……‘人心’……”
“……‘人心’……”
他那双疲惫的重瞳，望向了帐外，那早已哭声震天的‘故乡’。
“……刘邦……”
“……你赢了。”
“……你终究，还是用这最‘凡人’的‘刀’……”
“……‘杀’了我这最后的‘神’。”
……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拔出了，那柄象征着“霸王”身份的佩剑。
望向了，帐内那个自始至终，都……在默默地为他斟酒的绝美的身影——
虞姬。
“……力拔山兮……气盖世……”
（……我的力量足以拔起高山，我的气概足以笼罩世界……）
“……时不利兮骓（zhui）不逝……”
（……可惜时运不济，连我的乌骓马，也……不肯再向前奔跑……）
“……骓不逝兮可奈何……”
（……乌骓马不肯跑了，我又能怎么办……）
“……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啊，虞姬……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
那是‘霸王’一生，唯一的‘绝唱’。
也是……他唯一的‘温柔’。
“……大王……”
虞姬那绝美的脸上，没有泪水。
有的只是足以让，星辰，都……为之，动容的‘决绝’的‘爱’。
她含笑接过了，项羽手中的佩剑。
“……大王，既是‘神’。”
“……便不该有‘凡人’的‘牵挂’。”
“……臣妾，愿先大王一步……”
“……去那‘九泉’之下……”
“……再为大王……”
“……‘温’——‘酒’！”
……
“噗——！”
血染残帐。
……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响彻了整个，垓下！
项羽抱起，那早已冰冷的爱人。
最后一次亲吻了他，那心爱的乌骓。
随即，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重瞳之中，最后的一丝‘人性’的‘温柔’，被‘无尽’的‘毁灭’，所……取代！
他提着枪，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帐。
独自一人，走向了那早已将他层层包围的……
……‘凡人’的‘罗网’。
……
山丘之上。
季风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师兄……”
阿蛮，早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人’的‘胜利’……”
“……要如此的‘残忍’？”
“……因为……”
季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神’的时代必须……结束。”
“……‘凡人’的‘天下’……”
“……必须用这最后的‘悲剧’……”
“……来……‘开启’。”
他的‘见证’……结束了。
而一个全新的‘大汉’的时代。
即将在这片血与火的废墟之上，缓缓升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