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走后的清晨，林晚在婴儿床旁换尿布时，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薇”两个字让她心头一跳——这是她面试了三次的设计师，前两次都以“要照顾孩子没时间加班”为由婉拒了offer。
“林姐，我想清楚了。”张薇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背景里隐约有孩子的哭闹声，“昨天我老公说，要是我再放弃机会，他就申请调去夜班。”
林晚手一抖，湿巾擦过女儿细嫩的大腿。阳光从出租屋老旧的纱窗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和前世无数个困在尿布堆里的清晨重叠。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紧了手机：“我们工作室刚起步，薪资可能不如大公司稳定，但我保证——”
“我知道。”张薇打断她，声音忽然亮起来，“您上次说‘妈妈设计师更懂生活’，这句话我想了三天。我女儿房间的收纳设计，连家政阿姨都夸呢。”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小女儿熟睡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忽然笑出了声。床头柜上摊着的招聘笔记已经被圈得密密麻麻：单亲妈妈李静擅长短视频剪辑，曾在家政平台做过家居改造直播；刚毕业的周明远是设计系学霸，面试时拿着手绘的儿童房草图，说想给留守儿童做公益设计；还有转行做财务的王姐，上周来谈合作时，一眼指出了她合同里的三个漏洞。
敲门声响起时，林晚正在厨房热牛奶。透过猫眼看到周明远抱着纸箱站在楼道里，白t恤上沾着颜料，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姐，我把毕业设计都带来了！”他把纸箱往地上一放，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图纸，“您看这个‘可变形儿童床’，能从婴儿床用到小学，我妈说要是当年有这东西，我能少摔三次下床。”
林晚侧身让他进来，目光扫过客厅角落堆着的样品板材。上周为了赶广告方案，她在这里支起折叠桌画图，铅笔屑混着婴儿辅食的痕迹在桌面上结成硬壳。周明远却径直走过去，手指点在一张被咖啡渍晕染的草图上：“这里的弧度可以改改，用榫卯结构更安全。”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李静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拉链上挂着个毛绒兔子挂件。“我带了这个。”她从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点开一段视频——镜头里她蹲在杂乱的儿童房，笑着把散落的积木塞进卡通造型的收纳盒，弹幕刷着“静姐快开链接”。“之前做家政时拍的，粉丝总问链接，我想这就是商机。”
林晚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王姐在那头气冲冲地说：“小林你快来！那个装修队想糊弄事，说合同里没写墙面要做防潮处理！”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我把我儿子的婴儿围栏带来了，要是你家小宝醒了，正好能用上。”
半小时后，五个人挤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客厅里。王姐把带来的法律文书拍在桌上，红指甲点着条款：“预付款必须分三期，验收合格才给尾款。”李静在平板电脑上划着界面：“我觉得可以拍个‘工作室开荒’系列视频，网友就爱看从零开始的故事。”周明远蹲在地上，用粉笔在瓷砖上画着工位布局图，张薇抱着哭醒的女儿轻轻晃着，忽然指着图纸说：“这里留个母婴室吧，万一客户带孩子来呢？”
林晚看着眼前这幅奇妙的景象，忽然想起上周灵感枯竭时，丈夫笨拙地给她煮的那碗加了枸杞的红糖水。当时她趴在桌上哭，说自己既做不好妈妈也搞不定工作，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女儿的小袜子一只只配对摆好。
“对了林姐，”张薇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表姐开家具厂的，说能给我们成本价供货。但她有个条件——”
楼下传来尖锐的刹车声，接着是争吵声。林晚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一辆印着“诚信装修”的货车停在单元门口，几个工人正和王姐的儿子争执，其中一个举着扳手的壮汉，赫然是上周在建材市场讹她定金的那个。
周明远凑过来，忽然指着货车车厢：“那不是我们订的环保板材吗？怎么用麻绳捆着？”
张薇怀里的女儿突然大哭起来，李静的平板电脑“叮咚”响了一声，弹出条私信：“听说你们接了阳光小区的活儿？小心物业经理，他侄子也开装修公司。”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张被众人圈改得密密麻麻的工位图上，母婴室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太阳。她摸出手机想给王姐打个电话，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她丈夫和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站在建材市场门口，手里拿着的合同封面上，印着她工作室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