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坐在设计总监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面前摊着一份刚打印好的《设计项目责任制试行草案》。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此刻她心里对改革的期待与忐忑。
三天前，她刚接过原总监移交的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梳理公司近半年的项目档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出一身冷汗——有三个项目因为“设计师离职未交接清楚”导致后期返工，还有两个项目因为“方案与施工脱节”被客户投诉，赔偿款加起来够请两个资深设计师。最让她头疼的是，每次追责时，设计部、工程部、客服部都互相推诿，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必须把责任钉死在人身上。”林晚当时就拍了板，连夜拉着副手陈默改出了这份草案，核心就一条：每个项目从方案初稿到施工落地，指定“项目负责人”全程跟进，项目质量、进度、客户满意度直接与负责人的绩效、奖金、晋升挂钩，出了问题优先追责负责人。
她正对着草案最后一页的“追责细则”琢磨措辞，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设计二组的组长张磊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打印件，脸涨得通红：“林总，您这新规是开玩笑吧？‘全流程追责’？我们设计师只管画图，施工出问题凭什么算我们头上？”
林晚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张哥，坐下来慢慢说。施工出问题不一定是设计师的责任，但如果是因为图纸标注不清、尺寸错误导致的问题，负责人是不是得承担审核疏漏的责任？”
“可谁能保证施工队不瞎改啊！”张磊一屁股坐下，语气还是很冲，“上次那个商业综合体项目，我们图纸标得明明白白，施工队为了省料把消防通道缩了半米，最后还不是我们设计部背锅？”
这话倒是戳中了痛点。林晚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项目沟通记录表》样本推过去：“你看，新规里加了‘过程留痕’要求，负责人每周至少跟施工方、客户开一次沟通会，每次沟通都要记录重点、双方签字确认，施工方擅自修改的话，负责人要第一时间书面提出异议并上报，留存证据。这样一来，责任边界不就清晰了？”
张磊拿起记录表翻了两页，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嘟囔：“这工作量也太大了，本来项目就多，还要每周开会记录，哪有时间画图？”
“磨刀不误砍柴工。”林晚笑着说，“你想想，以前项目出问题，光扯皮就能耗掉半个月，现在责任明确了，沟通顺畅了，反而能节省时间。而且绩效奖金也会调整，项目做得好的负责人，奖金能上浮30%，晋升优先考虑，这不比天天担心背锅强？”
正说着，办公室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刚入职两年的设计师小吴，眼眶红红的，手里攥着手机，声音带着哭腔：“林总，我……我能不能不当项目负责人啊？我上次跟的那个小公寓项目，客户天天改需求，我都快被逼疯了，要是再全流程负责，我真怕扛不住……”
林晚心里一软，起身给小吴倒了杯热水：“小吴，先别急。新规里有‘分级负责’，刚入职不满三年的设计师，可以先当‘副负责人’，跟着资深同事学习，等能力够了再独立负责项目。而且客户频繁改需求的话，负责人可以申请‘需求变更确认书’，超过3次重大变更就能跟客户协商额外收费，不会让你白加班。”
小吴接过水杯，眼泪慢慢收住：“真……真的吗？那我再试试？”
“当然是真的。”林晚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改革不是为了为难大家，是为了让肯干的人有回报，让项目少出乱子。”
小吴点点头，拿着草案小声道谢后走了。张磊看着小吴的背影，又翻了翻手里的草案，挠了挠头：“那……林总，要是遇到那种蛮不讲理的客户，我们也能按‘需求变更确认书’来？”
“必须能。”林晚语气肯定，“咱们是设计师，不是客户的出气筒，该争取的权益得争取。”
张磊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站起身：“那我回去跟组里人说说，要是他们还有疑问，我再带过来问您。”
“好，随时欢迎。”林晚送他到门口，刚转身想继续完善草案，手机突然响了，是工程部经理赵强打来的。她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赵强急冲冲的声音：“林总，不好了！你们设计部刚交的那个养老社区项目图纸，被监理方查出有重大安全隐患，要求立刻停工整改！”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养老社区项目是她上任后接的第一个重点项目，负责人是设计一组的资深设计师李姐，昨天刚提交最终图纸，今天就出了问题？她赶紧问：“具体是什么隐患？李姐知道吗？”
“说是老人活动中心的楼梯扶手高度不够，不符合适老化设计标准，而且疏散通道的宽度也不达标。”赵强的声音透着焦虑，“监理方说要是整改不及时，这个项目可能会被暂停招标资格，到时候咱们公司损失就大了！李姐我已经联系了，她正在往工地上赶，你要不要也过来看看？”
林晚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冲。楼梯扶手高度、疏散通道宽度——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设计规范，李姐做了十年设计，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难道是画图时太累看走眼了？还是……她突然想起昨天李姐提交图纸时，脸色不太好，说自己最近家里事多，有点精力不集中。
一路上，林晚的脑子飞速运转：如果真的是设计疏漏，按照刚推行的项目责任制，李姐作为负责人，不仅要承担整改的全部工作量，绩效奖金会被扣，甚至可能影响后续的晋升。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责，是赶紧整改，保住项目资格。
她开车赶到工地时，监理方的人正拿着图纸和卷尺在活动中心里测量，李姐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眼圈通红，看到林晚过来，声音哽咽：“林总，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昨天改图纸改到凌晨，把扶手高度记错了，疏散通道的宽度也少标了5厘米……”
林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安抚监理方的情绪：“王工，实在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您放心，我们马上组织团队整改，今天之内一定拿出修正方案，保证不影响工期。”
王工脸色严肃：“林总，不是我说你们，养老项目关系到老人的安全，怎么能这么马虎？这次就算了，要是再出问题，我们可就真的要上报了。”
“一定一定。”林晚连连点头，送走监理方后，转身对李姐说：“李姐，别自责了，现在赶紧回去改图纸，我让陈默协助你，争取下午把修正方案交过来。”
李姐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工地外走。林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刚推行项目责任制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是处理不好，不仅李姐会受打击，其他设计师对新规的信任度也会下降。
她正想给陈默打电话，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公司总裁的助理打来的：“林总，张总让您现在回公司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谈，关于养老社区项目的。”
林晚心里一紧：总裁已经知道这事了？是监理方上报了，还是公司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她深吸一口气，对助理说：“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工地上来来往往的工人，还有远处正在建设的活动中心框架，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这次的设计疏漏，真的只是李姐一时大意吗？她昨天改图纸时，有没有人在旁边干扰？或者……图纸被人动过手脚？
她拿出手机，给李姐发了条信息：“李姐，你回去后先确认一下昨天提交的图纸版本，看看有没有被修改过的痕迹，尤其是扶手高度和疏散通道宽度那两处。”
发完信息，林晚开车往公司赶。阳光依旧明媚，但她的心里却乌云密布。刚上任就遇到这种事，项目能不能保住？李姐会不会因此辞职？还有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会不会借着这件事反对项目责任制？
车子驶进公司停车场，林晚停好车，正准备下车，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林总，养老项目的图纸问题，不是李姐的错，有人在背后搞鬼。”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停车场入口，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好驶出去，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发的这条短信？对方为什么要提醒她？背后搞鬼的人又是谁？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原本沉重的心，又多了几分惊险与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