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周军大营已然变成了一个喧嚣与忙碌的海洋，只不过这喧嚣中洋溢着的是胜利的喜悦，忙碌中带着的是收获的兴奋。
中军帅帐内，灯火通明。柴荣卸去了染血的甲胄，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疲惫，但眉宇间的兴奋和意气风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面前的长案上，已经堆起了好几摞初步统计的战报。
“陛下！大捷！空前大捷啊！”王朴虽然年迈，此刻却也激动得红光满面，声音都有些颤抖，“据各部初步上报，此役阵斩契丹精锐超过两万！俘获更是不计其数，目前清点已逾三万！缴获战马、兵甲、旌旗、粮秣堆积如山！耶律休哥重伤逃遁，耶律斜轸下落不明，其麾下将领或死或俘者数十员！契丹主力……已然崩溃！”
帐内侍立的文武官员闻言，无不喜形于色，纷纷向柴荣道贺：
“陛下神武！此乃不世之功！”
“天佑大周！陛下万岁！”
柴荣畅快大笑，声震帐宇：“好！好！此战，全赖将士用命，三军效死！传朕旨意，所有参战将士，论功行赏，抚恤加倍！阵亡者，优加追赠，其家眷由朝廷奉养！”
“陛下仁德！”众臣齐声赞颂。
柴荣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落在了那个站在武将队列靠后位置，正低着头，似乎在……偷偷打哈欠的青色身影上。
“陆明。”柴荣的声音带着笑意。
陆明一个激灵，赶紧站直身体，出列躬身：“臣在。” 心里嘀咕：领导讲话就是长，站着都快睡着了……
“上前来。”柴荣招了招手。
陆明依言上前几步。
柴荣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感慨：“陆卿，此战，你居功至伟！先是献‘震天雷’、筑‘陆明堡’挫敌锐气，再是明察疫情，保全三军，最后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偏师破铁鹞子，生擒敌酋萧绰！若非有你，朕今日恐怕已身陷囹圄，我军亦危矣！”
他顿了顿，朗声道：“朕赏罚分明！陆明听封！”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这可是此战头号功臣的封赏！
“擢升陆明为枢密副使，晋爵忠勇侯，食邑千户！赐金千两，帛五千匹，良田百顷！其麾下参战将士，皆按头功论赏！”
枢密副使！这可是掌管军国机要的顶级职位之一！侯爵！更是超品的勋爵！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纷纷的祝贺声。虽然知道陆明功劳太大，封赏必然厚重，但这直接进入权力核心、位列侯爵的赏赐，还是让不少人眼热心跳。
赵匡胤站在武将前列，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跟着众人一起向陆明道贺，但眼神深处的那抹阴霾却怎么也化不开。枢密副使……地位已然在他这个殿前都点检之上了！这小子，爬得也太快了！
石守信则是真心为陆明高兴，咧着大嘴嘿嘿直笑，觉得这赏赐理所应当。
陆明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激动的表情，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心里想的却是：枢密副使？听起来就很忙的样子……能不能只拿钱不干活啊？
封赏完毕，柴荣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有些凝重：“陆卿，还有一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陛下请讲。”
“便是关于那契丹公主，萧绰。”柴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此人身份特殊，能力非凡，如今被擒，该如何处置，众说纷纭。有言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扬我国威者；有言当押解回京，献俘太庙者；亦有言可留其性命，用以要挟契丹者……陆卿以为，该如何是好？”
帐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明身上。如何处理萧绰，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杀了吧，可惜，而且可能激化契丹人的仇恨，不利于后续的边境稳定；不杀吧，养虎为患，而且如何安置也是个难题。
陆明摸了摸下巴，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回答道：“陛下，萧绰此人，杀之可惜。”
“哦？”柴荣挑眉，“为何？”
“首先，此女在契丹内部威望甚高，且与部分保守贵族素有嫌隙。若杀之，反而可能让契丹内部暂时团结起来，同仇敌忾，于我稳定北疆不利。”陆明分析道，“其次，此人确实才华出众，无论是军事谋略还是治政手腕，都堪称一流。就这么杀了，无异于暴殄天物。”
“那依你之见，莫非真要朕养虎为患？”柴荣问道。
“非也非也。”陆明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陛下，猛虎关在笼子里，磨其爪牙，去了其野性，再加以引导，未必不能为己所用。即便不能为我所用，让她活着，对契丹某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一根刺。”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臣观那萧绰，心高气傲，但并非不通情理，不识时务之人。她亲眼见识了我大周军威，尤其是……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力量。若能让她看清天下大势，明白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而归顺大周，则能施展抱负，甚至造福草原百姓……未必不能将其说服。”
“劝降？”柴荣眼中精光一闪。生擒敌国公主，再将其劝降，这可比单纯杀了或者关起来，意义要重大得多！这不仅能沉重打击契丹士气，更能彰显大周的气度和威仪！
“这只是臣的一点浅见。”陆明补充道，“当然，此事急不得，也强求不得。需得慢慢来，找到合适的契机和方法。眼下，只需好生看管，以礼相待，让她看到我大周与草原部落的不同即可。”
柴荣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陆卿所言，深合朕意。既然如此，萧绰便暂且交由你看管。一应供给，按……按郡王规格对待，不可怠慢，但守卫也需严密！”
把劝降萧绰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提出这个建议的陆明，无疑是再合适不过了。柴荣也想看看，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再给他带来惊喜。
“臣，领旨。”陆明躬身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按郡王规格？那伙食标准应该不错吧？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中原的菜？要不要让厨子研究一下草原风味？
看着陆明领命时那若有所思、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的表情，柴荣和帐内一些熟悉陆明作风的老臣（比如王朴）都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把萧绰交给这小子……真的没问题吗？总感觉会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